晚飯是龍毅去醫院的食堂打上來的。一葷一素，看上去都挺清淡。同房光頭病友的家人也出現了，似乎是他媽媽，因為光頭手臂打著石膏沒法動作，隻好一勺一勺給他喂飯。秦天瞄了眼正在給病床搭小桌板的龍毅，有點遺憾。可惜自己手一點兒沒事，要不也能……見男人擺好了桌板雙眸正好掃過來，秦天連忙乖乖捧起飯，順便把飯盒裡的排骨舀到龍毅的碗中。“你自己吃。”龍毅端起碗避開，“醫生說了得多補充營養。”“可是……”秦天苦哈哈的指了指自己禿了半截的腦袋瓜，“我一咬就頭疼。”這倒是真的，可能是傷口扯著神經。龍毅隻好把碗又遞了過去，有些抱歉，“去的有些晚，沒其他菜了。”“那你多給我點苦瓜。”秦天把排骨都撥弄給龍毅後，毫不介意地又把男人碗裡的苦瓜炒蛋給撥了大半過來。他記得龍哥在家裡做飯時可從沒買過苦瓜，想來是不愛吃的。龍毅手頓了頓，沒擋著秦天的動作。看著小青年嚼著苦瓜還一臉喜滋滋的模樣，繃了好幾天的心倏地又軟了下去。隔壁照顧光頭的似乎是他媽，母子倆還真是一個性子，都喜歡碎碎念。一邊喂飯，中年女人一邊在念叨著這次看病又花了多少錢，把光頭念得心煩不已，差點把桌板都掀了。“怎麼的，還不讓說？”那女人氣得一巴掌就給兒子糊了過去，“二十五的人了，成天還惹是生非！錢沒見你往家裡拿，就知道花花花！老娘生你就是來討債的！”女人的巴掌一個接一個，光頭躲了幾下發現躲不掉果斷認慫，嘶嚎著說自己錯了錯了，病好了就去掙錢。秦天和龍毅坐在簾子這頭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不過女人的叫罵倒也讓秦天想起一件事，他輕聲問龍毅道，“龍哥，醫藥費你給我墊了多少？”這都做手術了，錢肯定付了不少。秦天有些懊惱，自己這一昏迷倒是眼睛一閉什麼都不用做，但龍哥肯定操心慘了。“你彆管。”秦天聽見男人對他說，“先把病養好。”“什麼彆管……”秦天嚼著飯，含混反駁，“你不告訴窩，窩今晚就直接出院……”秦天可不想讓龍哥給他墊錢。龍哥本來工資就沒多少，就算攢了點錢肯定也有其他用處，怎麼能在他這兒隨便耗了？他可不讓！“好好吃飯。”回應就是頭上被揉了一把，秦天差點把臉都埋進飯盒裡。行吧。他嚼著苦瓜悶悶想：龍哥你不說是吧，到時候我去銀行把卡裡的錢都取出來，全塞你被窩裡！想著男人一打開被窩發現滿床都是錢後可能出現的呆愕模樣，秦天又忍不住笑了。如果真這麼做了，龍哥怕是會衝到他臥室把他拎起來揍一頓吧？ 不過揍的話……揍哪兒？龍毅動作迅速，幾口就把飯菜都吃乾淨了，抬眼卻發現才刨了幾口的小青年臉色一會兒變一下的，神飛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也沒催，先去把自帶的碗洗乾淨了，然後從桌櫃上開的一堆藥裡一陣搗鼓，循著醫囑把晚上的量分好了，和水一塊兒放在秦天麵前。秦天見狀，也三下五除二把飯刨了個乾淨。他兩天沒吃飯了，說實話，這會兒也就剛剛五分飽。不過他也沒說，拿起藥吃了之後，眼巴巴地問龍毅。“今晚你回去麼？”龍毅沒直接回答，他頓了頓，抬頭望向秦天，“你想我留這兒？”秦天聽到這話，有一瞬感覺自己好像隻要點頭說想，龍哥肯定會留下來。但他猶豫了下，還是抵抗住內心的渴望。“……你回去睡吧。回去能睡得好點兒。”他剛才上廁所的時候瞅了眼其他病房的陪床，窄得不行，長度也就一米八，龍哥躺下去腳都伸不直，睡一晚也太難受了。更何況男人前兩天就一直沒睡，在這兒守著他。“睡覺是小事，晚上說不定你傷口有反應還得找醫生上藥。”龍毅這會兒倒是覺得自己是該多待一晚，小孩才醒，多觀察一下才好。“什麼小事！”秦天聲音陡升，把隔壁床的母子都嚇了一跳。他扭頭說了聲抱歉，又轉過臉凶巴巴對龍毅道，“你自己去廁所照照鏡子！黑眼圈都成什麼樣了！”男人就在麵前，秦天大著膽子拿手摸了一把他的麵頰，嘴上不饒人地數落道，“還有胡子，你看都長多長了……”這一次，龍毅沒有躲開。胡茬紮在指腹上，秦天覺得一絲刺癢酥麻的感覺從指尖一路順著手臂鑽到心眼裡。他見男人不說話也不避閃，隻用那雙一黑一白的眸子盯著自己，心跳忍不住漏了兩拍。手指無意識地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頰摩挲了兩下，當秦天反應過來後，立刻像觸電般的瑟縮了回來。“兜、兜兜在家也沒人喂……”他移開眼，說話聲越來越小，“你回去還可以照顧下……”兩人間的氣氛不知怎麼的就黏稠了起來。窗簾隔著另一邊的碎碎細語，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這半邊病房裡，一刹間有些安靜的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