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隻感覺自己像是睡了長長的一覺。他連續加班了好幾天,每天早晨起來時大腦和肌肉都在抗訴著不滿,每晚回到家後都筋疲力儘隻想倒床就睡。房間裡的床板硬而逼仄,薄薄的棉絮掃不淨他的疲倦與困頓,暖和的電熱毯也捂不熱他孤零零的心。秦天每天貼著牆入睡,隻想朝隔壁的男人靠得更近一點兒,他才覺得自己能繼續堅持下去。他頭一回喜歡人,還是個比他大了十幾歲的同性,秦天不覺得丟人,卻被男人拒絕的態度傷了心。後來他發現男人似乎對他並不是沒有感覺,便又歡喜了起來。但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總像在他心頭拴了根線。線的那頭拽在龍毅手裡,男人願意扯近些,他便眉開眼笑歡欣若狂,若拉扯得遠了些,他便又覺得揪心的疼。秦天也不知道自己這情況能堅持多久。要是哪天龍哥真煩他了要走了……他大約連這個城市都待不下去了吧。年底加班多,不過津貼也不少。其實方宏漸沒有硬性要求每個員工必須加班到多晚,但秦天想多掙點錢,攢著給男人買個禮物,所以活也接的多。對了……他好像打算和龍哥看電影來著?明早吃什麼,拿券買兩個菠蘿包?聽說很好吃……說起來家裡雞蛋好像也快沒了,下次去菜市場他得記得買點……秦天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放空的,渾身懶散綿軟,像喝了半斤老白乾後的微醺,糊塗又茫然的想著風馬牛不相乾的事情。後腦勺隱隱的刺痛一點點將秦天從這種抽離的狀態中拉了回來,直到睜開眼,視野裡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秦天轉了轉眼珠子,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哪裡。頭很疼,身體很無力。他隻掙紮了一下便放棄了,沒有立刻起身。好在目光還是自由的。秦天的視線從天花板慢慢往下移,直到看見一個熟悉的男人,正側趴在他的身邊。他的龍哥就這麼半邊臉枕著手臂趴在床沿邊上,雙目闔著。看樣子似是在打盹,隻不過眉頭一直緊緊皺著,眉心都皺成了川字,不知道在擔心什麼。秦天動了動手指。他隔著無形的空氣去描摹男人的輪廓,從眉弓到顴骨,從臉頰到下顎。秦天慶幸自己不是近視,這會兒隔了大半個身子,還是連男人頰邊那一片好幾天都未打理的胡茬都看得清明。隻是不知是哪條神經牽扯到了,頭皮忽然又抽痛了一下,秦天沒忍住,輕呼出聲。龍毅睡得很淺,睜眼便看到小青年要去摸自個的後腦勺,連忙伸手抓住。“彆碰。”他聲音有些沙啞,帶著疲憊和壓抑。“龍哥……”秦天張了張嘴,結果發現自己嗓子也啞得可以。 龍毅起身從旁邊的鐵皮櫃上拿起保溫壺,倒了杯水,又將病床搖起來了些,遞到秦天麵前。秦天沒有推拒這難得的親近。他低頭,就著男人的手喝了幾口溫水,嗓子也潤了過來。“現在什麼感覺?暈不暈?疼不疼?”龍毅的目光一直放在秦天的身上,連那隻蒙了白翳的眼睛似乎都在竭力觀察著青年這會兒的狀態。“沒……嘶……”秦天本想搖搖頭說沒事,一搖腦袋又覺得有些疼。“彆動。”男人立刻伸出手,虎口卡在他脖頸與下巴之間。這讓秦天覺得自己整張臉都像是被男人給捧住了。他聽話的沒有再動,就這麼梗著脖子,眨著眼傻傻看著貼得極近的男人。然後聽見他問。“還記得之前的事兒麼?”“唔……”他最後的記憶隻停留在他撲向那對路邊的母女倆。想到這裡,他連忙先追問,“另外兩個人沒事吧!?”“沒事。”龍毅言簡意賅。緊接著卻帶著些晦澀不明的情緒回問秦天:“怎麼不問問你自己?”男人的手掌還擒著他的下頜,臉頰邊感受到指腹微重的力道。秦天終於有些遲鈍的反應過來,龍哥好像……生氣了?“我、我這不是沒什麼大事麼?”秦天傻嗬嗬的咧開嘴想笑一笑緩和緩和氣氛,結果不知道又扯到了哪根神經,整張臉直接齜牙咧嘴的扭曲了一秒。“關節擦傷,頭皮裂傷,輕微腦震**……”龍毅每說出一個詞,聲音就重上一分,秦天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虛的低下頭。“……你已經昏迷兩天了。”“什麼?!”秦天是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麼久,嘴巴大張成了圓形。“你呀……”龍毅輕輕的歎了口氣,卻沒再說什麼,隻將人重新放平了,囑咐道,“先好好躺著,我去叫醫生。”男人打開房門出去了,病房裡剩下了秦天獨自一人。這麼說倒也不對,秦天發現左手邊是用一張白色的布簾子隔開的,透過牆麵的縫隙看過去,旁邊好像還有個病床,上麵躺著人。“你哥可真好。”冷不丁那**的人就冒出一句話來。“啊……嗯。”秦天客氣的笑了笑,心裡卻在反駁:他才不是我哥。“你在這躺了那麼久,他一直守著哩!”那人伸出個腦袋,是個光頭。“我說讓他叫護士加張陪床,他也沒搭理我,就這麼趴了兩天我靠,也不嫌腰酸腿疼,”這病友像是一個人在這兒躺久了太無聊,見到個人就開始絮叨起這兩天的見聞,“哎你哥是乾什麼的啊?瞧著賊厲害,竟然能把你整個都抱起來!”“他……他那人對自己可摳了……”秦天沒理會那人後半句問話,腦海裡全都被前半句給占滿了。他嘴上開了句玩笑,一想起剛才看到的男人眼下的青黑和臉色的胡茬,心裡就麻麻的,酸脹得不行。“他晚上也一直沒回去?”秦天追問道。“我前兩天暈的時候應該也沒啥大問題吧?”他根本記不清自己咋受傷的了,隻是下意識覺得問題不大。“不知道哇,”病友搖搖頭,“你被送進來的時候腦殼都被紗布包成一團了,誰看得出來!我就看你哥應該挺擔心的,一直追著醫生問。”那光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笑的事,嗬嗬笑了兩聲:“那天他好像穿了個拖鞋就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