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倉庫旁的經理辦公室內,方宏漸聽見門鎖被擰開的聲音,連忙將手裡的東西扔進半開的抽屜,掩飾般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往還在咀嚼著的嘴裡送。不過當他看清楚進來的人影後,又把杯子慢吞吞地放了回去。“又吃獨食。”梁三反手鎖了門,兩步就走到了辦公桌跟前,長手一伸,就將抽屜裡的塑料袋兒給準確地摸了出來。“咳,你小聲點兒。”方宏漸咽下嘴裡的餅乾渣,沒什麼威懾力地瞪了弟弟一眼。公司規定不能在上班期間吃東西,他這已經算違規了,隻不過自己好歹算個管理層,有時可以偷偷劃個水。梁三輕笑了一聲,將手裡的包裝袋撕得更開了些,遞到方宏漸麵前。“乾嘛?我吃飽了。”方宏漸側了側頭,移開嘴。“我還餓著呢!”梁三攤了攤自己空著的那隻手,手掌烏漆抹黑的,都是剛才搬運貨物時沾的灰塵和臟汙。他又把餅乾盒往前懟了懟,“喂我兩片。”方宏漸很想抽這小子的手兩下,可是想到他這幾年受的苦,又沒了脾氣。伸手撚了一塊餅乾,塞進麵前人的嘴裡。“多大的人了,還不會按時吃飯。”“您倒是說說您自個兒多大了?”梁三好笑,“從小就隻會教育彆人。”他彎著腰,撐在紅木的辦公桌上,將方宏漸遞過來的整塊餅乾都咬進了嘴裡,也不嫌頂得慌,竟然還留了點兒空餘,去故意噘著嘴嗦了一口男人的手指尖。指尖濕濡,方宏漸受驚般地收回手,然後又回過神,將都快湊到他臉跟前的人給往外推開。“梁灝!”他色內厲荏地叫出弟弟的大名。“嘖。三十多歲的人了,還總這麼害羞。”梁三無所謂地站直了身子,又懶洋洋地靠在桌邊,一邊嚼著嘴裡的餅乾,一邊衝著麵前這個就算凶他也總這副溫溫吞吞模樣的男人調笑。方宏漸隻覺得盯著自己的兩道目光就跟餓狼似的,似乎稍不注意就要把自己叼進嘴裡,跟那塊餅乾一樣,嚼吧嚼吧,然後被嚼碎了給吞進肚。明明……曾經也是個乖巧聽話的少年啊。方宏漸忍不住回想起兩人跟著養父相依為命的那段日子。雖然苦,但是有彼此依靠,每天都自在而快樂。倒是後來……他被親生父母接了回去,被迫與少年斷了聯係,那時候儘管吃穿不愁了,卻一天比一天過得鬱鬱。許多年後,兩人重逢。再後來,又分開了。到如今,快兩年過去,弟弟那心思……竟還沒扭過來。“小灝……彆這樣。”方宏漸歎了口氣,將餅乾盒放在桌上,溫聲道,“你乖一點,好不好?哥哥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不理你,但是你也彆做那些事了,好不好?”“不好。” 梁三麵色冷了下來,揚起的嘴角也拉平了。他整個人再度傾身上前,用兩隻手臂將方宏漸上半身都圈在了座位上,“大哥,我以為你找我回來,是想清楚了。”“沒想到……還是那麼傷人。”“不過沒關係,”梁三齜了齜牙,一臉痞樣,“這一回,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走了。”看著青年近在咫尺的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以及他灼人中又透著一絲委屈的目光,方宏漸本就難以硬下來的心又忍不住軟了,還重重地在胸腔裡跳了跳。梁三見勢,一點點試探著壓低了腦袋,灼熱呼吸噴在方宏漸的臉龐上,讓他架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霧。下唇被猛然湊近的虎牙咬住,方宏漸一個吃痛,唇關便驀地失守了。青年的舌頭如靈巧的蛇一般鑽進了他的口中四處掠奪掃**,兩個人的唾液交融,香甜的奶味兒在唇間亂竄,方宏漸很快便被親得氣喘連連,軟著腰靠在椅子上。梁三吮了吮男人被他弄濕的唇瓣,貼著方宏漸的唇珠輕撚。“你瞧,其實不該是要我乖。”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比自己年長許多的兄長,幽幽道,“哥你才該……乖一點。”方宏漸又羞又惱,伸手就去推這個以下犯上的小子,卻不料手肘剛往青年手臂上彆了一點兒,就聽見他似吃痛般的輕“嘶”了一聲。方宏漸這才想起來,那是之前弟弟為了幫他攔住那個偷了手表的門衛而被打受傷的地方,大約還沒好全。“手給我。”他抿了抿唇,伸手捉住青年的手腕。梁三聽話的將手臂遞了過去。方宏漸撩開一看,原本不大的口子竟還是紫紅一片,傷口看上去似乎已經發炎許久。“你怎麼照顧自己的!?”方宏漸又急又氣,聲音都高了半個調,彎腰就去桌櫃下翻醫藥箱。然而他剛翻到藥瓶還未直起身,後背就覆上了一片寬厚而硬實的胸膛。“哥,你知道的……我從來都照顧不好自己。”方宏漸聽見青年低啞的聲音在自己耳邊廝磨懇求,“所以……你還是回來照顧我,好不好?”秦天趁著送貨順路,去之前看好的飯館預定下了幾天後的一桌,回去後琢磨了半晌,臨到日子,還是叫上了龍毅。他覺著自個兒心裡彆扭彆扭就夠了,平日裡龍哥對自己那麼好,這種改善夥食的時候不叫上男人,他自己都會想扇自己兩巴掌。龍毅雖然長得壯實,但秦天有眼睛,看得到平日裡他吃穿用度,到底是什麼樣——一件軍大衣一件皮襖子,整個冬天男人就兩件外套翻來覆去的穿,裡麵的秋衣和毛衫也都是漿洗了許多次的舊物什,看起來著實有些寒磣。在秦天眼中,龍哥並不是個邋遢的人,相反,他很勤快,不大的屋子總是拾掇得乾乾淨淨,很多時候還甚至幫秦天把他扔在屋子裡來不及洗的臟衣服一塊兒收拾了,惹得秦天羞愧不已。男人似乎隻是沒什麼物質欲望。秦天平日裡也從沒見他不大手大腳過,一個月都不會發現他給自己置辦什麼新東西,也不知龍哥攢著工資,到底用來乾啥。兩人的夥食費是均攤的。廚房的門後掛著個紅色的小布袋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超市搞活動送的。裹起來的時候,不過半個巴掌大小,看上去像一顆紅彤彤的草莓,攤開了,就成了半尺見方的口袋,適合拎著買菜。兩人把零錢都塞進了包內膽的草莓芯兒裡,誰買菜就誰拎著去,雖然看起來有點花哨,但還挺方便的。秦天知道龍毅的工資應該不太高,所以每次輪到他去買菜的時候,不僅不會用裡邊的公費,還時常偷偷摸摸多把找零的錢給塞進去。他以為男人不知道,殊不知龍毅早就發現了。就像把一張張毛票捋直了順好了攢在一塊兒存進銀行一樣,對於小青年小心翼翼不願傷他自尊的那些體貼示好,龍毅這些日子早就儘數看在了眼底。然後一點點攢巴攢巴,全部都塞進了曾經空洞孤寂的心裡。直到一整顆心,都被塞得,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