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還是第一次陪龍毅守夜。十二月末的蓉城寒風呼嘯,不過才九十點的樣子,小區外的馬路上就已沒了什麼人影,零星見著幾個行人,也都是裹著羽絨服瑟瑟縮縮,往家的方向匆匆前行。與外間的風饕肆虐不同,小小的值班室內,倒是靜謐又安寧。雖然還是冷,但緊閉的門旁立著一個小太陽似的烤火爐,橙紅的光透過反射罩,將整個值班室都照得暖烘烘的。秦天從兩人住的屋子裡捎了個小馬紮,這會兒縮坐在龍毅坐著的大椅子旁。因著馬紮太矮了,從外邊都看不出值班室多了一個人。他把手伸在烤火爐前,是不是翻轉手背,整個人不一會兒就暖和起來。“龍哥,你說我要怎麼才能讓方經理相信這事?”秦天還琢磨著丟件的事情,他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就算不是藍灣小區的門衛偷的,也跟張開奇脫不了乾係,憑什麼他要背這個鍋?“先找證據。”龍毅喝了一口茶,想了想之前聽大劉說過的藍灣小區的情況,“這種人通常是慣犯,你可以找機會問問小區的住戶,是不是以前也遇到過這種事。”如果丟的不止一家公司的件,那嫌疑的更重的當然就不是快遞員了。秦天覺得很有道理,打算第二天就去。“那如果真是慣犯呢?”他又問,“我今天去藍灣小區裡麵也轉了一圈,發現他們其實有攝像頭的,隻不過門口沒裝。”想來也是,大門一直有人守著,還裝來乾嘛?所以他們根本沒辦法從監控上著手。“如果真是,”龍毅輕輕一笑,低啞的聲線伴隨自信的語調道,“引蛇出洞就好了。”他說這話時,秦天恰好抬頭往上看。男人難得的情緒變化讓秦天有些訝異,從下往上看去,那張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臉這會兒在暖黃的燈光下竟顯得有些隨性憊懶,臉頰上沒來得及刮的青色胡茬也看得分明。秦天心重重一跳。“嘶——”手指不知何時竟貼到了火爐的防護罩上,指腹傳來一陣刺痛。“想什麼呢?”龍毅一把抓過青年的手,見那中指的指腹上已經現出一道白色的燙痕,忙站起身打開門,拖著青年到外邊的簡易洗手池前。冰涼的水衝刷下來,很快秦天的手指就沒什麼疼痛的感覺了,反而從指間竄上一陣沁骨頭的冷意,讓他忍不住一哆嗦。“冷?”龍毅將身體擋在秦天身後。洗手池建在小區邊的柵欄旁的角落,旁邊通往停車棚,龍毅往後一擋,基本就沒風吹過來了。見衝得差不多了,他才將人放開,擰上了水龍頭。“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兒,”他皺眉道,“烤個火都能燙著。”“我、我剛才走神了嘛。”秦天訕訕。 “彆想太多,”龍毅按了按秦天的腦袋,“放心,有哥在,不會讓你賠不該賠的錢的。”三萬塊,可不是小數目。“唔。”其實龍哥誤會了,他剛才可不是因為這事兒走神……但總不能說是看他看呆了吧!那也太臊人了。秦天隻能悶著嗯了一聲,低著頭捂住手指,臉有些紅。“你先坐著,我記得屋裡好像有燙傷膏。”龍毅把他按坐在值班室的軟椅上,轉身走出去拿藥,把寒風關在了門外。望著夜色中男人高大筆直的背影,秦天摩挲著沒什麼感覺的手指,不自覺的舔了舔乾燥的唇。胡扯閒聊到了十二點,龍毅催秦天去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年輕人彆熬夜。”秦天拿手撐在下巴上笑他,“老年人就可以熬夜了?”男人眼窩很深,所以有些青黑的眼下倒也不明顯。龍毅挑眉,“大人可以熬。”秦天不服,“我也是大人了!”龍毅好笑的側過頭,故意從上往下將人打量了一番,微斂著眼,難得玩笑道,“哪兒大了?”不知是不是屋子裡的溫度太高,秦天臉又紅了些。他卷起袖子彎了彎手臂,故意鼓了股肌肉,“瞧見沒,爺們兒!”小黑狗不知啥時候也鑽進了值班室裡,正趴在地板上蹭著烤火爐的熱氣,搭著腦袋打盹兒。這會兒聽見兩個主人笑鬨,本來耷拉著的耳朵又立了起來,還‘汪汪’的叫了兩聲,簡直像在符合秦天的話。“你也覺得是吧,兜兜!”秦天得意洋洋的揉了揉小狗毛絨絨的腦袋。龍毅悶聲輕笑了幾聲,拍了拍小青年的背脊,“行了純爺們,快去睡吧。”他彎腰手臂一夠,就將小狗撈起來放在了腿間。大冬天的,兜兜就這麼趴在地上,龍毅怕它肚皮著涼。秦天見男人乾燥的大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小狗的背,總覺得剛在自己也被他這麼當狗對待了。他輕哼一聲,把袖子擼了下來,拎著小馬紮回到了房間裡。買了棉絮和被套之後,雖然那天上錯了床,龍毅也沒說什麼,但秦天還是不好意思,所以第二天就趕忙收拾好了自己的房間,搬了回去。去廁所衝了個熱水澡,秦天哆哆嗦嗦地往被窩裡鑽。他一邊上床一邊暗自懊惱又忘記提前開電熱毯,然而等光裸的腿伸進被窩裡,與寒冷空氣截然不同的溫暖瞬間裹挾住他的身體,令秦天整個愣住。前幾天太冷了,凍得他晚上總要熬很久才睡得著覺,秦天就在龍毅的建議下買了個單人電熱毯,鋪在了床單下。但秦天平日裡記性不錯,對這種生活上的小事卻總容易忘。每次都是上床了之後才想起沒開開關,又要瑟瑟縮縮半個小時,才能就著溫熱漸漸入睡。肯定是龍哥剛才進來拿藥的時候……幫他開的電熱毯。秦天關了燈,閉上眼。將溫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抵住了下巴。窗外寒風凜冽,但在這個小小的屋子裡,他卻覺得渾身燥熱,溫暖勝春。迷迷糊糊間,秦天覺得有點熱。他將被子掀開了些,冷不丁卻碰到了搭在自己被子上,從旁邊支楞過來的一隻手。那隻手寬大,微涼,秦天不用摸都知道,它指腹上帶著厚繭,還常常喜歡在他腦袋上薅一把,跟揉小狗似的。他閉上眼,想繼續睡。然而黑夜似乎放大了感官,那隻手隔著被子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存在感越來越明顯。砰砰,砰砰。秦天感覺自己胸腔裡的心臟跳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每一下都帶動胸膛起伏一次,他覺得再不做點什麼,就要把身邊的男人給吵醒了。於是他動了。他輕輕地將手伸出了棉被外,摸索著抓住了身旁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腕。男人的手腕粗壯,脈搏勻淨,像是沉睡的雄獅,充滿著未知的爆發力。他小心翼翼地往外使力,想將那隻手挪到一邊兒去,離自己遠一點。一點點,一點點,終於,將那隻手放回了兩人之間床被的凹陷裡。他鬆了口氣,將已經涼快下來的手臂縮回被子裡,結果旁邊窸窸窣窣一陣響,男人在順夢中驀地翻了個身,炙熱的呼吸就噴在了自己的頸側。那呼吸帶著熟悉的煙草味兒,一縷縷從脖頸往上,竄到耳廓,又鑽進了秦天的鼻腔。秦天想往外挪一挪身子,結果才動了動屁股,就半截屁股墩兒懸在了床外。……床太小了,沒法躲。他隻能抬手去擋,想把那惱人的呼吸給隔開些,卻不料兩人隔得太近了,他的手背不小心就蹭到了男人的唇,還有他略帶胡茬的臉頰。男人的荷爾蒙似乎真的很旺盛,不過一兩天沒刮胡子,臉頰兩側和下巴上就冒出了青青的一片胡茬,硬硬的,跟他這個人一般。“唔……”似乎麵前被擋住了不是很舒服,龍毅悶哼了一聲。像是有羽毛拂過耳朵,鑽進耳道,令人戰栗。秦天忙將手縮了回去,然而被窩似乎也因為男人剛才的翻身而變得擁擠狹窄,他的手往下放,碰到的不是自己的腿,竟是男人粗壯的大腿根。“你在乾什麼?”低沉沙啞的聲音驀地在耳邊響起,秦天手一抖,忙往回縮,卻不料被男人的手按在了原處,動彈不得。“小孩兒……”他聽見男人帶著隱約笑意問,“大晚上的,在想什麼呢……嗯?”“沒、沒想什麼。”秦天捂著被子,嗡嗡低聲道。“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