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綁架(1 / 1)

我被綁架了,我很害怕,一直裝暈,不敢醒來,直到……我悄悄地看見了“綁匪”非常蠢地在晾衣服。我被綁來的這個地方是一個待拆遷的房子,拆了一半,整個房子搖搖欲墜,屋內磚石滿地,窗戶隻有一個磚石框架,彆說玻璃窗了,連窗戶框都給拆了。上麵晾衣服的掛鉤就是一個彎曲**出來的鋼筋,我看了一眼,發現那玩意兒是有點不好掛東西。這個綁架我的綁匪現在正在往那個掛鉤上晾一件濕答答的黑色羽絨服,羽絨服有點重,他單手撐著晾衣杆,還有點氣力不足的手抖,哆哆嗦嗦地伸出去半天,愣是沒有把衣架掛上上麵的掛鉤,終於外麵風一吹,羽絨服一晃,他一個不穩,衣服帶著衣架連同晾衣杆一起掉到了樓下。他探頭出去望,看了好一會兒,好像在思考人生一樣,然後默默地回頭,打算下去撿衣服。而當他轉身的一瞬,就正好對上了我情不自禁、帶著點嫌棄意味的目光。四目相接,他的眸光冷漠而犀利,像一把刀刃,一瞬間激得我立即收起了那些不屑。我覺得這個眼神看起來有點熟悉,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隻是在良久的對視之後,我感到了空氣中那濃鬱的沉默而尷尬的氣氛……這個僵屍好像也覺得挺丟人的,所以並沒有開口和我說話。但為什麼要看著我呢?我能怎麼辦?我也很尷尬啊!我也不想撞見本來以為很高大上的綁匪結果也蠢得和普通人一樣的畫麵啊!我能說什麼?難道要我說“你好,好巧啊,看見你衣服掉下去了,我可以幫你撿,就是需要你把綁著我的繩子解開。”?在尷尬達到頂峰之前,他終於開口了,神態冷靜,語調客氣,麵色漠然,就是聲音出奇沙啞,像身體虛弱帶著病一樣:“稍等,我下去撿衣服。”“呃,好,你慢慢來,不著急。”客氣的話脫口而出,他聽完就真的不再管我,踩著地上破碎的瓷磚石頭直接往樓下走了。而我也才反應過來……又不是請我來做客的!這樣的對話很奇怪吧!轉念一想,事態發展成這樣其實挺好的,或者說,不能比這更好了,綁匪沒有凶神惡煞地要我性命,我就已經該謝謝菩薩了……他的腳步聲一層層往樓下傳去,很慢很穩重,行事作風與他麵相很搭,而在這樣不徐不疾的腳步聲中,我也冷靜下來……雖然被綁匪影響到這種事很奇怪,但我確實收起了害怕,開始打量周圍環境。我手腳被綁,缺少鍛煉的身體沒多少肌肉,我蹭了蹭,放棄了用一種艱難姿勢站起來的可能。我到不了窗戶旁,所以隻能用小孩的角度往外打量。我想知道這是哪兒的拆遷房。知道位置,我就能算出這裡離李懟懟的樓有多遠,雖然……以這綁匪搞出的動靜來看,他大概是個很厲害的僵屍,李懟懟也不一定能救得出我,但知道李懟懟的距離,我就會莫名地多幾分安心。 而我往外麵望了半天,除了看見外麵的夜空被通明的燈火照得很亮以外,並辨不出方位。但能看到光就好,能看到光,至少證明我還在主城裡,沒有被拐到更遠的地方。我定下心,開始盤算待會兒要怎麼應對這個綁匪,就在這時,那沉穩的腳步聲又一步一步順著樓梯爬了上來。再次出現在我麵前時,他左手提著羽絨服右手拿著晾衣杆,不說話不看臉的話,很像普通小區裡的大爺。他洗好的衣服上又裹了一層厚厚的灰,大概是要再洗一遍了,他麵上沒透露出什麼情緒,隻是安靜地把衣服放在了一邊,晾衣杆也規規矩矩地靠牆放著,仔細一看,放晾衣杆的底部還有幾個碎磚石堆的置物點,晾衣杆底部靠在上麵,穩穩當當,一點也不怕滑倒。我又看了一眼這空****的屋子,這才發現,裡麵的被子床鋪,每樣東西都破破舊舊,但每樣東西都收拾得規規矩矩,絲毫不亂……這麼破的房子裡還有自己的規矩……這好像是個強迫症患者啊。他放好東西,終於轉過頭來看我。觸到他眼神的那一瞬,我就像個被老師點名的小朋友,下意識地坐直了背脊。“幸會。”“嗯?哦……你……你好。”他走到我麵前,坐了下來,背脊挺得筆直,麵容也很嚴肅:“在下以此方法冒昧請姑娘前來,實屬迫不得已,得罪。”“呃……”我沒法接!他的話我沒法接!什麼在下,什麼姑娘冒昧得罪,說得這麼古風古韻的,我一開口一嘴大白話好像顯得我很沒文化啊!“我有一急事需姑娘幫忙。”“你……直說就行。”“姑娘爽直。”他說著就開始脫衣服了。我雙眼一突,心跳一下就快了起來。什麼?等等?這……什麼事?那事的話這是不是太快了!大哥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商量商量啊!一開始就赤誠相見是不是太快了?根本不讓我拒絕,他脫掉了破舊的黑色T恤,露出健壯的身體,我一瞬就看呆了……現代社會,二十多歲的女青年,誰說自己沒見過美好的男人**我真的是打死都不信,更何況我是個學畫畫的,對於肌肉的線條在人體的呈現我再熟悉不過,我驚訝的不是他身上美感十足的線條,而是在他青灰色的肌膚上,那些盤踞著的可怕傷疤。一條條一道道,不知道是怎麼造成的傷疤,像蜈蚣一樣爬滿了他的身體。我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身上能擁有這麼多的傷疤而依舊如此強壯。而更讓我驚訝的,是在他的胸膛之上,本來應該裝著心臟的地方,破開了皮肉,露出了白骨,在那慘白的肋骨裡麵,空空****,一片漆黑,沒有心臟跳動,甚至……沒有心臟。我住進李懟懟的舊公寓後,我已經見過很多千奇百怪的非人類了,但如今這一幕,還是讓我震驚得合不攏嘴。“我想請姑娘,幫我尋回我的心臟。”“等等,”我打斷他,“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你是千年妖龍,二十年前被摯愛之人所害,被分屍大江南北,肉身分彆被封印在五個地方,你想讓我幫你集齊你身體的所有部分,找回妖力,然後去找你的前任報仇,但你身體裡最重要的一部分其實在我的心裡?”“不是。”他盯著我,“姑娘何出此言?”“沒事……這是我之前看的一部蠻好看的言情……”他沉默了一瞬,沒發脾氣,表情依舊嚴肅:“我的故事,說來姑娘可能不信。”天真,你們非人類說什麼我現在都是相信的。我忍住吐槽,以聆聽的態度看著他,聽他給我細細道來他的故事。“我乃一名將軍,含恨而亡,死而屍身未腐,成了如今這模樣,是謂世人所稱僵屍。我本不曉世事,最後的回憶也隻停留在生前那一刻,但月餘前,我自一強光之中忽然蘇醒,清醒之後再見人世,卻發現周遭已經大變模樣。於各種渠道中了解,如今離我活著的年代,已有千年之久。”“啊。”我理解地點了點頭,一臉同情,“古穿今嘛,我懂的,一開始都這樣。千年前還在北宋吧。難為你了。”好了,我的生活除了非人類,現在還有穿越者了……精彩!“我蘇醒之後,發現心臟意外丟失,本已是死亡之軀,身體如何與我影響不大,但沒有心臟,身體不完整,讓我無法回到我本來的時代。”我驚訝:“你想回到你原來的時代?”“說來慚愧,餘願未了,若就此身死,倒也罷了,如今既已清醒,那未儘執念總難放下。”我理解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嘛。他繼續嚴肅地陳述:“恰巧有一時空旅行者道能將我帶回,可需得我有完整之軀。”“這個時空旅行者……是不是一個叫萬事難的老頭子啊?”“非也,乃是一年輕男子,隻是我已有很長時間未見得他,但當務之急是先將心臟找回。”“可是,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啊,我能怎麼幫你,讓你費那麼大工夫……”我看了一眼他的雙手,那雙粗糙的大掌現在滿布傷口,細細碎碎,伴著焦黑,一看就是才受的傷,我想大概是他打碎李懟懟給老居民樓下的法陣的時候留下的,所以之前連晾個衣服也很吃力吧,“而且,你是非人類,你有困難,找重慶市非人類委員會去反映啊,他們會給你協助的。”他沉默了一瞬:“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惹了一些麻煩,如今在下已被列為通緝對象之一。”我好奇:“什麼級彆的?”“特級通緝。”“厲害了。”我驚歎,難怪從來沒聽李懟懟提過,這樣的通緝隻有他們吸血鬼內部人知道吧,也難怪這段時間李懟懟找僵屍忙成這樣,原來並不隻是在找那幾個走丟的僵屍啊。“你都乾了啥?”“有遠道而來的趕屍匠前來捉捕在下,不小心下手重了些……傷了兩百餘人。”“……”沒死人,但一個打了兩百個,想想怎麼也該是特級了。“不說彆的,此次在下尋姑娘前來,乃是因為那走丟的幾隻僵屍,其中有一位身體中正巧帶著我的心臟。是何機緣巧合讓我的心臟落入她身體之中我也不得知曉,但那僵屍曾咬過姑娘,姑娘對她一定有所感應。”“啊。”他這樣一說,我倒是將所有事情都聯係了起來。難怪我做夢夢裡不止有那個女人,還有古代將軍上戰場的事情呢,原來,是因為那個女人身體裡帶有這家夥的心臟,產生的連鎖反應啊。“可是……我也不知道她們的具體方位,我就平時做了一些夢。”他神色微微一凜:“還請姑娘細說。”我乖乖地把最近的夢告訴他,一邊說一邊看他,感覺他活著的時候一定是個很嚴肅的將軍,隻是一直盯著人,就足以令人有刀鋒割喉般的戰栗感……等等……這個感覺……他是之前去過解放碑酒吧的那個黑衣神秘男!我終於反應過來了,正說著夢的嘴頓了頓,他立即鎖緊我的眼睛:“怎麼?”全然一副將軍問士兵的語氣。“沒……就腿有點抽筋了……”我巴巴望著他,他想了想,給我解開了腳上的繩索。我緩緩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腿腳,眼睛趁機往窗外一望,第一瞬就看見了寬闊的長江,江水映照著朝天門那方恢宏的建築,正在建造的來福士廣場風帆一樣的形狀已顯現出來,在灰色的正在建造的大樓背後,是整個重慶最繁華的解放碑商圈,燈火輝煌,映照得通天明亮。我就知道!果不其然,這個千年僵屍初來乍到,一定不會選很遠的地方去喝酒,而隻在周圍活動又害怕被人跟蹤發現,最安全的就是過個江,到對麵繁華商圈裡麵去。按照這個地理位置推算,這兒應該就是在南濱路上,這些等待拆遷的老房子,又在這麼好的位置,想來想去也隻有黃家巷這一圈了。在民國時期,重慶被大轟炸期間,南岸區這一片可是各種外國人聚集的安全地帶,可謂當時名副其實的富人區。他選了個好地方藏身,一整個待拆遷的老區,白天人少晚上沒人,交通還好,步行十分鐘大概就能到南濱路吧。隻是這兒離李懟懟那地方遠啊,開車不堵車也得半小時。偌大一個重慶,這可讓李懟懟怎麼找我。“好些了嗎?”“嗯,謝謝,”我覺得我還要和他在一起待很久,於是儘力保持溫柔微笑,使出渾身僅有的那點女性魅力和他套近乎,“說來,聊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大將軍你的名字呢。”“我姓衛,名謹,字無常。”“衛……無常。”謂無常。聽起來真的是一個很滄桑的名字啊。我張了張嘴,還想拉近一下關係,但忽然之間,那破舊窗戶外透漏的繁華光芒倏地一閃,有個黑色的影子一晃而過。“好了衛無常,聊了這麼久,可以把我的租客還給我了嗎?”聽到這個聲音,我立即一個扭頭,差點沒把脖子扭壞!隻見破爛的窗戶外,金光一閃而過,黑影李懟懟手裡抓著他那條金色鞭子的法器,往窗戶裡一**,皮鞋“嗒”的一聲,雙腳輕巧落地。他依舊西裝革履,滿臉高傲,他一抬頭,順手推了下眼鏡:“還是說,租客,”他眯眼看我,一臉的微妙,“你還想和大、將、軍聊下去?”李懟懟!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找到了我!快得讓我這一瞬間都把他背後解放碑商圈的光芒當成了他身上的聖光!這一瞬,我覺得李懟懟是我的男神,然而也隻有一瞬。衛無常站在我身前,隻手擋在我的腰腹部前,他這個動作我在電視劇裡看過,不是防我跑了的姿勢,而是保護我的姿態,李懟懟當然也看過電視劇,他目光還在**著半身的衛無常身上一轉,神情更加微妙了一點。他好像誤會了什麼,可我有什麼辦法,現在我哪有時間解釋,而且我也不知道這個綁匪為什麼要這麼做啊!“你們聊吧。”李懟懟甩了四個字,轉身就從窗戶跳了出去。W……What?!我看得瞠目結舌,你這來救人的也走得太隨便了一點吧!我這臉上的笑都還沒來得及擠出來呢!他那方剛跳下去,我就聽到樓下李陪陪一邊喘一邊咋呼的聲音:“人呢?你救的人呢?怎麼就你自己一個人下來?又跑了嗎?”衛無常二話沒說將我手臂一提,眼看著真的要帶我走了,我連忙叫喚,目光真摯:“等等!這幾個人不是你敵人,他們會幫你的!你相信我!”“我不信你。”衛無常非常耿直的一句話噎得我一時什麼都接不上來。但他說得也很有道理,我是他綁來的,雖然我倆說話客套,可心裡到底怎麼想誰能有譜。也就在這對話間,窗戶外又是一個人影一晃而過,這次來的是李陪陪,我頓時跟看到老鄉一樣兩眼淚汪汪地號:“陪陪!”“把人給爸爸放了!”李陪陪到底是和那陰陽怪氣的李懟懟不一樣的!終於有了點來救人的氣勢,找回了綁架劇情裡麵的主旋律。雖然好像綁架戲裡的主旋律也沒有一上來就問候綁匪的……可這一堆奇奇怪怪的非人類,還能要求他們走什麼正常劇本!衛無常身為一個古人,得了一句現代的臟罵,周身氣溫瞬間低了幾度。“先彆動手!我們可以三方會談一下!”我試圖通過對話和平解決衝突,“了解一下彼此的需求,不用武力……”“談個屁!爸爸從來沒被人這麼操縱過、屈辱過!今天不打得這死人自己往土裡鑽,我以後還在道上混個麻花啊!”陪陪絲毫聽不進去我的話,手上蛋蛋鞭一扔,長鞭“啪”的一聲就徑直照衛無常的臉甩了過來,也沒有想想我這個“人質”的安危!但好在衛無常沒有殺我的心,他把我一推,我這小破胳膊小破腿,踉踉蹌蹌一頭栽到旁邊,摔了一嘴的土,等我這邊灰頭土臉地爬起來,那邊千年僵屍和吸血鬼已經打了起來。我被反綁著雙手,一臉沉默地坐在旁邊,愣了半天總算是看明白了……李陪陪和她哥也差不多!她就是打著救人的幌子過來報仇的!這一個兩個非人類,半個靠譜的都沒有!二戰之後世界和平了這麼多年了,他們物種數量沒有增加反而減少都是有原因的!這群坑貨!照理說李陪陪是打不過衛無常的,畢竟從衛無常幾次出現來看,李陪陪和他之間等級差距不是那麼一點點。但現在或許是他破了李懟懟的法陣,帶傷在身,李陪陪倒也和他打了個不相上下。我看了一會兒,誰也沒擔心,就擔心自己,這破拆遷樓本來就搖搖欲墜,被他們這麼一造作,感覺拆遷隊都不用來了,整棟樓的鋼筋水泥都在晃,牆上的裂縫以我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擴大。我腿上的繩子解開了,跑路沒什麼問題,問題是我不敢從樓梯下去,萬一我跑到一半,樓就塌了呢,那我豈不是還被埋得更深了一些?思來想去,我跑到了窗戶旁邊,往下麵一望,危樓之下,情急之中,頭號坑貨李懟懟還揣著手站在樓下若無其事地玩手機。雖然他的表現也很讓人著急,但他的存在就是一道光,我大喜過望:“李懟懟!”我喊他,“樓要塌了!你來救救我啊!”他仰頭看我,目光破過黑夜和塵埃,帶著滿臉的冷漠和陰陽怪氣:“哦?不聊了?”腳下樓板顫動不停,我內心氣得吐血,可還不敢對他發脾氣,道:“我跳下來,你接住我!”“不接。”“為什麼不接?”“你胖。”“……”我……我若有朝一日刀在手,看我不剮了這李懟狗!最恥辱的是,我現在再大火氣也得按捺住了,好生解釋:“我不胖,就一百多一點!你一定接得住!”“過百了還好意思喊這麼大聲?”“……”如果手上有硫酸,我現在就照著李懟懟的臉潑下去了!這懟貨級彆真的高到讓我有了犧牲這條性命去噴他的衝動。就在我在拚命抑製自己衝動的情緒之時,牆角忽然開裂,整個大樓搖搖欲墜,我不再對李懟懟抱有期待,轉頭想去喊李陪陪,或者喊不到李陪陪,喊個好歹主持過大局的將軍也好。但這兩個貨比李懟懟更不靠譜!我就這麼一轉眼,他倆就不知道打到哪兒去了,人影都看不到一個!我是人質啊!我是被綁架的小可憐啊!你們一個綁匪,兩個來救人的,能不能有點角色使命感啊!這種場景不應該一直在我身邊,圍著我轉嗎?我像一個走錯片場的演員,內心崩潰,這棟樓也如同我的心,垮塌崩裂之聲不絕於耳。腳下的地板劇烈晃動,好似正在發生八級地震。我滿心絕望,絕望之際又心生狠勁兒,一咬牙,一瞪眼,一悶頭,踏上窗台,使出渾身力氣,雙腿一蹬,跳出危樓,沒想彆的,隻想能以這最後一搏……砸死李懟懟!可我都還沒來得及感到失重,頭就頂到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緊接著腰腹一緊,手腕一鬆,反綁著我的繩子瞬間解開,我的身體被人攔腰抱住,我貼著的這個身體微微冰涼,沒什麼溫度,他的言辭語調也顯得出奇冷漠。“你再吃我就真的抱不動了,”他說,“欠的房租都拿去貼肉了嗎?回去給我減肥。”我目光往下一瞥,四層樓的高度,腳下空空****,什麼都沒有,李懟懟抱著我的手就是最後一根稻草。一瞬間的決絕之後,後怕侵襲而來,一股涼意順著脊柱直躥大腦,凍得我腦子一片空白,本能地把李懟懟的腰死死抱住。我把腦袋抵在他的胸口上,脊柱就像僵硬了一樣抬不起來。好怕,我差點摔死了,好怕。這個動作我不知道維持了多久,直到手臂酸軟發抖得連我自己也無法忽視了,我才稍稍抬頭,望著李懟懟:“下……下去啊!把我放地上啊……我要踩著地。”一開口,聲音抖得像個結巴,而我並不能控製,語調帶著哭腔,我也不能控製。眨了眨眼,眼前還有點模糊。我被嚇哭了。丟人。但我確實是被嚇哭了,我沒有我想的那麼勇敢,估計也沒李懟懟想的那麼勇敢,他把我放到地上,非常沉默。我一站穩,就推開了他,我盯著他,他盯著我,眼神裡的光有一絲波動。我指著他的鼻子,指了半天,把眼角淚一抹:“我跟你說!你今天玩脫了!”我很生氣,非常生氣。我不僅氣李懟懟逗我玩,還氣他這種情況還在懟我,更氣的是,我在剛剛那種情況裡,抱著他,居然還詭異地想依賴他,像依賴最後的稻草,最後的浮木,最後的希望。他製造了危機,他掌控著節奏,他輕而易舉地救了我,而我除了依賴他,竟然彆無選擇。我超級生氣的。旁邊的大樓終於支撐不住自己,頃刻坍塌,巨大的轟鳴聲後,翻飛的塵土轟然而起,而李懟懟身邊有獨屬於他的世界,任由外界氣流翻飛滾動,他這一方依舊穩如泰山,在小小的雞蛋殼一樣的結界之中,塵埃阻絕了我和他以外的世界,讓我與他的相處像在一個密閉的空間。我瞪著他,他看著我,空間裡隻有沉默。“你為什麼不道歉?”我終於忍不住了,質問他,“你是不是不會道歉?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逗我很過分?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氣?”“看出來了。”“那你為什麼不道歉!”他短暫地一頓:“不會。”“……”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誰能理解我?誰能理解我!?如果我是一條黑狗,我現在能殺了自己,噴他一頭一臉的黑狗血!可或許是嘈點太多,怒氣太滿,我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周遭塵埃漸漸落定,飄在空中打架的兩人碰撞的光輝在黑夜之中尤其醒目,“劈裡啪啦”的聲音也不知傳出去多遠,我看著他們也是來氣,蹲地上撿了一塊板磚掄圓胳膊就往天上砸,罵不出李懟懟,罵罵彆人我還是有話的:“給我下來!打出感情了嗎?你們兩個坑貨!”李懟懟的結界攔住了外麵的塵埃,沒有攔住我的板磚,我也沒想到我暴怒之中扔的板磚居然有這般準頭,一磚砸到了衛無常的腰,他身形一頓,挨了李陪陪一鞭子,李陪陪大笑:“看我今天不抽死你!”她笑聲沒完,我一塊石頭砸上了她的腦門,將她砸得一愣,我吼她:“李陪陪再嘚瑟我回去就把莽子燉了!消防車都要來了,你們還不給我換地方!日子都不想過了是吧?還有那個死人,你還找個鬼心臟,給我下來!”衛無常靜默,李陪陪一怵,身形一閃就飄了下來,落到李懟懟旁邊小聲問他:“小信發脾氣好嚇人啊,你怎麼把她給惹黑化了?”我看見李懟懟繃著臉,故作鎮定,沒有回答,隻是望著還飄在空中的衛無常說:“下來。先換地方。”他與衛無常之間靜默地博弈了一瞬……“看這麼久你們要談戀愛嗎?”我陰惻惻地盯著李懟懟,“該動手的時候你們怎麼沒人動手了?”李懟懟依舊沉默,隻是轉了下他手上的戒指,正在這時,衛無常就自己下來了:“今日我不是你的對手,在下認輸。”李懟懟很高傲:“知道就好。”“我知道你的法陣還沒畫好,你想讓人類知道你們非人類的存在嗎?”我涼涼地提一句。李懟懟沒有反駁,乖乖啟動了法陣,法陣一亮,瞬間,周圍的拆遷房,破磚石已經不見了,換來的是微亂的辦公桌,日光燈,還有皮沙發。一副辦公室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