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碧波正在出神,愛思在一邊笑道:“你想什麼?”吳碧波道:“想做她的哥哥。”愛思對楊杏園擠擠眼,楊杏園也笑了。他想,這是非之地,走了的好,因對著愛思的耳朵,說了兩句話。愛思笑道:“你大一點聲音,我一點聽不見。”閻五奶奶道:“你們要說知心話嗎?走!我們讓你。”便和餘秀英同到外邊屋裡去。餘秀英走到房門口,又拉吳碧波的衣服道:“你也走呀。”吳碧波當真笑著跟她出去了。楊杏園見沒有人,正好,便道:“我今天是抽空來的,改日再來罷。”說到這裡臉又一紅,說道:“恕我冒昧,我一點不懂規矩。”便拿了一張十元鈔票,塞在愛思手裡。誰想愛思拿錢在手裡,看也沒有一看,笑道:“呆子!”依舊把錢塞在楊杏園手裡。楊杏園越發難以為情了,不知道怎樣才好。愛思道:“我老實告訴你……”說到這裡,也紅了臉,又笑了一笑,說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們的交情,哪在這上頭,至於說到這個地方,她們的目的,隻是在抽頭。”又把手上的小指頭一伸,說道:“你若要想什麼人,和她去辦交涉,那或者她要和你開一個賬目。你隨便來坐一坐,那是不要緊的。你高興可以賞老媽子一點兒小費,下次可不必了。我本要你一個人來的,你怎樣又和這位吳先生來?”楊杏園不願往下再說,便問:“你聽,他們外麵,也在唧唧噥噥呢!”便借此走到外麵屋來,和吳碧波使一個眼色。吳碧波道:“要走了吧?人家還等著我們啦。”楊杏園道:“是的,免得他們等。”愛思也追了出來道:“再坐一會兒,忙什麼?”但是楊杏園要走,哪裡留得住,愛思也隻得由他。恰好那老媽子進來了,楊杏園就賞了她們兩塊錢,仍由老媽子引了出來。閻五奶奶、餘秀英、愛思她們送到院子門邊就不送了。楊杏園記得進來的時候,不是走的這個地方,等到出了門才知道,還是後門啦。這裡是個橫胡同,一直可以上大街的,楊杏園對吳碧波道:“彆忙,她們不讓我從大門口出來,我偏要到大門口去看看,究竟怎麼一回事?”吳碧波更是一個好事的人,連忙轉身,就和楊杏園繞到大門口來,剛剛走到大門口,有一輛汽車,恰好開了走。楊杏園看了笑起來,對吳碧波道:“這也就是胡同裡的規矩,怕客碰頭呢。”二人出得胡同口,各自回家,楊杏園卻順道到報館裡去看看。一進門,碰見了排字房的小徒弟,他就嚷道:“好了,楊先生來了,付印稿子,還差二十多行啦。”楊杏園道:“等一等,我到編輯部裡看看,還有現成的稿子沒有。”他到了編輯部裡,將自己位子抽屜一看,倒是有一卷信。一麵拆一麵看,稿子不是不好,就是長了,都不能用。後來拆開一封信,是三首詩,勉強可用,加上題目,就有上十行了。便按了一按排字房的鈴,叫了一個小徒弟來,將稿子交給他。徒弟道:“您啦,這還不夠,您自己來兩首詩罷。”楊杏園笑道:“你也知道這是詩。”徒弟道:“好,我們也小學畢業啦。詩我們怎不知道,不多長一點兒,七個字一句,對不對?”楊杏園聽他一說也笑了。說道:“你先拿去,我這就做一點兒補上。”自己便在位子邊坐下去,一麵打開墨盒蓋蘸筆,一麵就構思起來。手邊現成報紙頭兒,拿了一小張,信筆就寫了一個《乍見》的題目,以後便是詩,那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