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當初(1 / 1)

元宵 竊書女子 1049 字 15天前

他的劍已抽出一半,但是陳永曄的刀壓在了劍上。“多情誤你——”陳永曄重複,“楚江是個沒頭腦的粗人,我就用粗人的法子折磨他——你看見了,他被大炮炸成肉醬。”楚天瑟縮了一下,掙紮了一下,劍出鞘:“今日,我便為他報仇——”陳永曄一刀把他逼退:“你——你是個沒頭腦的書生,附庸風雅,你想知道我用什麼法子整你?”“我不想知道!”楚天還了兩招,“我隻想告訴你,外麵都布置了我的人——你的門客,已經全部屬手就擒了!”“哦?”陳永曄諷刺地一笑,“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訴你——你曉得你的美人為什麼病了麼?因為我和她說,你出賣了她,我把你殺了,她正傷心欲絕呢!她吐了很多血——唉,我幾乎以為她會病死的,可她還寫絕命詩給你——哈哈,好在她留了命到今天——”楚天長劍直刺:“你這禽獸!翩翩是無辜的,你何苦折磨她?”“折磨?無辜?”陳永曄道,“我不是折磨她——折磨的是你,你看你的表情,年輕人,多情誤你!”“禽獸!”楚天罵道。“你儘管罵吧。”陳永曄還招如同兒戲,“我一會要在她的麵前殺你,然後,把她丟進軍營,充為軍妓。”“你以為你能?”楚天道,“我就防著你會對她不利——我的人已經去劫花轎了,他們馬上就到了。我要叫翩翩看到——我的願望,一朝實現!”陳永曄終於有一件事是沒有計劃到的。“媽的!”他咒罵道。汙言穢語中,花轎已經來了。抬著轎子的,正是楚天派去的人。“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楚天怔了怔:這些人顯然是來早了,他計劃他們要到自己殺死陳永曄之後才來的,這時驟然闖了進來,不是給人可乘之機?陳永曄果然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揮刀向楚天一劈,要劫轎子。楚天點地一縱,擋住他的去路,橫劍當胸,還了一招:“外麵的,快將這奸賊拿下!”外麵果然隆隆的響起整齊的腳步聲——史書中稱他們“太子黨”,都是禁軍。陳永曄微微變了顏色,啐道:“呸,以你這毛頭小子,居然敢和本將軍造反?還是回你娘那裡吃奶去吧!”但是禁軍已經進院子了,幾個轎夫也紛紛拔出了腰刀,陳永曄被圍在中央。楚天煞白的臉上還沒有輕鬆的神氣,但是喘息已定,道:“把這反賊拿下了!”包圍越收越緊。楚天想,大局已定。“翩翩……翩翩……你受驚了……”他去掀開轎簾。然後,他怔在原地。“翩翩!”撕心裂肺,喚不回。又是腳步聲,整齊劃一,隆隆如雷——史書上稱他們“將軍黨”,都是在外征戰的軍隊。 庭院裡的婚禮,終於演變為撕殺。飛濺的鮮血,就是爆竹衣子。飛散,墜落,打在轎子上,地上,人身上——但誰還聽見?昏天黑地。楚天覺得痛徹心扉——懷裡死去的愛人,叫他恍如夢裡。然後,陳永曄一刀。一刀。……史載:“崇樾二十九年正月十五,太子楚天領禁軍攻上林將軍府,將軍亦調兵隊。太子不敵,為將軍所弑。”又是寥寥三十八個字,描述了那一天的慘劇。據說,因為用了一個“弑”字,太史令被斬。然而新太史令依舊用“弑”字,又被斬。一天之內,太史令之位幾易其主。陳永曄怒:“為何用‘弑’字?是太子造反!”答曰:“太子為君,將軍為臣,以下犯上,就是‘弑’。”陳永曄沒有辦法,但是本來還安分當將軍的他,在那一天以後,決定真正得天下。當然,他得天下是四年後的事——崇樾三十三年,上林將軍陳永曄篡位,自立為王,改元文熹。他在正月十五登基。當然這些都不是我所親見——而是我的魂魄,鬼魂,我不甘心。李媽的故事我依稀記得——我的魂魄,本來都去了陰間,可是那裡,如何有楚天?我追他追回地上——楚天,他正抱著我的軀體,穿著紅嫁衣——趙夫人所說的,我唯一擁有的衣服。我悔恨萬分——我為什麼殺了自己?若我聽他的話,若我留著性命,若我嫁陳永曄,他怎會是這樣的結局?然而,一切不能回頭。不能回頭。老天,我乞求你,就讓一切回頭……一切回頭……我流下了眼淚,在和尚,道士和神婆的麵前,在趙夫人的麵前,我漸漸軟倒,跌坐在地上。我都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崇樾二十九年正月十五,夜的妖魔讓京城泛濫著血腥。我找到一盞蓮花燈,走到孤寂的金水河畔——黑暗的河水,就像是黑暗的夜,沒有一點星光,沒有一盞燈。我輕輕的把燈放在水麵上,放穩了,許下一個願望:“老天,讓這個元宵節重來吧,重來……我願終此一生,不再投胎轉世,隻要讓這個元宵節重來……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改變曆史……直到……直到殺了上林將軍!”燈影幢幢,搖曳,河水死一樣寧靜,平穩。我的燈,一直飄出城去。從此,我困在上林苑。我把自己困在上林苑,我想有一個重來的機會。“夫人……”李媽扶著我,她居然也哭了,“小姐……可憐的小姐……您終於想起來了麼?”“小姐?”我怔著,“小姐?”小姐……小姐……那是誰在喚我?“奴婢就是您的丫鬟啊——”李媽道,“就是一直跟著您的小丫鬟……奴婢……是奴婢誤傳了上林將軍的謊話,您才……您才會被騙去上林苑的……才會……”“啊……”我看著她,丫鬟?依稀我有個丫鬟,亭亭,記不確麵目了——仿佛臉龐圓潤,恰似一盞燈,從中央的一點光慢慢暈開去,成為一個環——就如同,當我心裡有了念著楚天時,那種甜絲絲的感覺,緩緩蔓延,**漾,主宰我的全身。可是眼前這個婦人,中年發福,慘白的手指交叉著,正擱在深藍色的圍裙上,顯得白而透明,看見藍色的血管——她是我那個丫鬟麼?老得這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