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寧挪動著龍哥的身體，還在半道上，就隱約察覺到三隻老虎身上的毒蘑菇作用漸漸失效了。這絕不是一個好兆頭。季桑寧咬咬牙，加快了速度。可是，還沒等她到溶洞門口，令人肝膽俱裂的虎嘯，就仿佛在耳邊響起。季桑寧甚至能感覺到，三束冰冷的視線在盯著自己，如芒在背。當然，洞口的狼群也在等待著機會。仿佛在等著季桑寧投入它們的懷抱。跑不了了。季桑寧清晰的意識到了這個事實。狼不敢誤入老虎的領地。同樣的，老虎也不會讓到嘴的食物飛到外麵去。它們一定會在這溶洞之中，就飽餐一頓。季桑寧頭腦清晰得不像話。她計算著自己現在身體的衰敗程度，如果再次強行使用巫術的話，還能支撐多少時辰。答案可能有些不儘人意。然，既然橫豎都是死，自然要選擇一個有尊嚴的死法。腐爛夾雜血腥的味道又從喉嚨裡湧出，季桑寧調動起周身的力量。她打定了主意要再拚一把。代價可能是性命。“看樣子我失敗了，但請你相信，我也努力過了。”“但世間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隻是遺憾，不能再見你一麵了。”季桑寧帶血的手掌，握著神石，放在唇邊落下堅定的一吻。呢喃的語氣，仿佛是情人之間最後的告彆。充滿莫可名狀的悲傷氣息。然後她放下了神石。神石卻閃爍著瑩潤的光芒。季桑寧卻並未發現。就在季桑寧強行施展巫術，三隻老虎從三個方向，同時向她撲咬過來，巨嘴之中的腥臭味道也仿佛傳到了季桑寧鼻息之間的時候。季桑寧聽到叮的一聲。她即將施展的巫術戛然而止，老虎也並未撲在她的身上，而是詭異地，像是暫停了一般，懸在半空中，張著的大嘴顯得那麼的滑稽。“這是......”季桑寧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縈繞著一圈乳白色的光圈，溫溫柔柔的，好像嬰兒的皮膚，將她整個包裹在裡麵。而這個光圈的來源，此刻正漂浮在她的麵前。是那半枚碎掉的玉鐲。碎玉鐲是神女遺物，季桑寧從未想過它會有什麼作用，卻不曾想，碎玉鐲在此時此刻居然庇佑著她。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季桑寧突然想起那天，自己手指碎玉鐲割破，卻未曾流血的事情。難道，那一日，她喚醒了碎玉鐲？是了。玉鐲畢竟是神女遺物，怎麼可能就是普通的玉鐲呢？它一定已經有了靈性。隻是被神女摔碎後，又經過神庭覆滅，便永久地陷入了沉睡之中，變成了死物。但是一旦有朦朧的靈性蘇醒，它還是在第一時間選擇庇護她。 應當是因為她的靈魂有熟悉的氣息。“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承了你的情。”季桑寧伸手捧住碎玉鐲，語氣有些複雜。季桑寧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神女。哪怕是神女殘魂轉世，但是既然轉世，她就是一個全新的人。她不願意活在某個人的影子之中，也不願意頂著所謂的神女的名頭，去顛覆人類。萬物有它的規律。擅自去改變都是極度自私的。可碎玉鐲的舉動，還是讓季桑寧真切的感受到，她確實有神女的氣息。“謝謝。”碎玉鐲變得有些溫熱，落在掌心暖暖的，莫名地讓季桑寧有種親昵的感覺，就好像久彆重逢的老友，在她掌心低聲絮語。而與此同時，神石之上的光芒，也漸漸暗了下去，好像有種鬆口氣的感覺。季桑寧缺鬼使神差地說道：“好久不見。”說完，才覺得這句話莫名其妙。她和碎玉鐲又不認識。在這個白色光圈的保護之下，季桑寧再次向前移動已經沒有了阻礙。老虎已經被定住了。她緩緩移動到了溶洞口，狼群居然驚恐地四散逃離。仿佛是感受到了某種極為恐怖的氣息，根本不敢與之爭鋒。所以夾著尾巴倉皇逃離，一隻也沒有留下。於是季桑寧這一次暢通無阻地離開了溶洞。也成功將他們三人的軀體都帶了出來。神女殘念設計了那麼多步驟，想要逼迫她，最後卻通通失敗了。季桑寧拖著幾乎要殘疾的身體，坐在三人的身體邊上。一邊用草藥碾碎了塗抹在傷口處，一邊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神女殘念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她也不可能貿然就讓自己靈魂離體。當然，季桑寧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複活晏玄。但根據她對神女的了解，最後隻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很有可能神女收了自己的靈魂，但最後並不會複活晏玄。畢竟，神石也是神女複興神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季桑寧可不敢傻乎乎就去和神女做交易。她必須要自己占據到主導地位，最好能萬無一失，複活晏玄。但這無疑是很難。稍有不慎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之前，季桑寧隻想複活晏玄，彆的一切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然而這兩天所經曆的一切，包括她真正理解了所謂的天道之後，季桑寧的想法已經有所改變了。現在的世界，也許不完美。但已經足夠好了。愛她的家人，護著她的朋友。還有那麼多可愛，溫暖的人。就連一隻小小的黑鴉，都可愛得出奇。所以，為什麼要眼睜睜看著它被顛覆呢？她不想。她做不到那麼大氣，要愛世人。但她也不用那麼冷漠，袖手旁觀。要打敗對方，就要深入對方，甚至，成為對方。成為對方。所以，不僅僅神女殘念可以煉化她。她，也可以煉化神女殘念不是嗎？既然大家都是平等的，屬於神女的一部分，憑什麼她要被煉化，而神女殘念高高在上，以神的姿態俯視她？季桑寧舔了舔唇。突然笑了。因為突然的明朗，而感到愉悅。她注視著黑漆漆的天空。一天又過去了。天空也沉默地注視著她。像是有種無言的約定。無端給了季桑寧一往無前的信念。道觀裡，因為季桑寧的又一次化險為夷，神女殘念已經徹底抓狂了。破防來得猝不及防。神女殘念莫名有種整個天地都在與自己作對的感覺。“青玉鐲！你......你竟然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明明是我的物品，現在居然去幫助季桑寧，你是瘋了嗎？”她附身的神像一直在抖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炸了。氣炸的。“不公平，不公平。”“為什麼要幫她？”季桑寧忘掉所有，擁有一個新身份來生活。而她獨自背負仇恨和怨念，這麼多年過去，得不到超度。何其不公？神女殘念原本對季桑寧隻是一種厭惡和俯視。此刻，卻是充滿了嫉妒不甘之情。她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沒有愛人，沒有朋友，這麼多年隻能藏身在這個小小神像裡麵，就連走出這個道觀都是不被允許的。可季桑寧，不光有軀體，有並肩作戰的朋友，有愛她的家人，還有一個一心守護她的晏玄。季桑寧的一切都讓她那麼的極度。明明她和季桑寧都同屬神女。境遇為何天差地彆？她如何能平衡，如何能看淡？“我一定要親手撕毀這一切。”她充滿怨氣得低聲說道。她淋過雨，那麼就一定要把季桑寧的傘給撕了。這才叫公允！炫目的白光突然照耀在季桑寧身上。季桑寧抬起手遮住眸子，總算看到白光從哪裡來了。那居然是一架直升飛機在她頭頂盤旋。龍哥從裡麵探出頭：“天哪，季桑寧，我們可算找到你了，你怎麼這麼慘？”這一刻，季桑寧的沉默震耳欲聾。原來，可以坐直升飛機上來的，所以，她圖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