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季桑寧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季暮秋猛地看過去,身子仿佛有些站不穩。所以她鋪墊那麼多,就是為了這句話?他甚至以為,季桑寧是良心發現了幫他說話,誰知道......這個妹妹還是一如既往的沒良心和壞。哪怕季桑寧從頭至尾屁都不放一個,也好過給他希望,讓他感激之後,再狠狠將他摔落。這種極致的落差,讓季暮秋覺得自己像個笑話,被季桑寧玩弄於股掌之間。至於林老,差點把舌頭咬了。啥?寧裳要拜他為師?他沒聽錯吧?那可是寧裳,幾年前橫空出世的神秘畫家,她的畫,最高曾被炒到一個億,懂畫的不懂畫的,看到她的畫都挪不開眼睛。寧裳的畫,就像是有種魔力,能將人吸引進去,去細細揣摩畫中的意境。所謂千人千麵。每個人看到她的畫時,感受到意境都不同。但是,卻又每個人看到她的畫都有不同程度的感悟。譬如季桑寧在飛機上給他畫的那幅畫,他看到的是白雲,林間,山野,自在。徐寅看到的是雄鷹,逆風,蒼穹,俯瞰眾生。就是這樣的一個鬼才畫家,現在口口聲聲喊他林爺爺,還要拜他為師。天哪嚕,他沒瘋,就是季桑寧瘋了。他哪裡敢舔著這個老臉收季桑寧,誰教誰啊?“不不,你開玩笑吧?”“當然沒開玩笑。”季桑寧搖頭。走季家人的路,順便把季家的路堵死。她可一點都不會覺得自己做得過分了。不過是因果相報。“這......”林老猶疑著。收寧裳大師為徒,這多冒犯啊?雖然是人家主動開口的,但他不瞎,能看出是季桑寧故意在給季暮秋使絆子,要不就順水推舟......啊不不不,太冒犯了捏。林老哆哆嗦嗦,從懷中掏出小酒懟了一口,清醒清醒。“桑寧,你能和我過來一下嗎?”季暮秋的拳頭鬆了又緊,最後,他對著季桑寧沉靜說道。季桑寧摳了摳指甲。“走。”季暮秋便帶著季桑寧來到一個展廳轉角處。他背對著季桑寧,渾身都在發抖。“為什麼?”季暮秋問。季桑寧眨巴了一下眼睛:“你是在問為什麼林老他們對我態度這麼好,還是在問我為什麼要擋你的路?”語氣中,帶著漫不經心與戲謔。無心無德,她不會內疚,更不會覺得自己錯了。季暮秋啞然,然後轉過身子。他能說,都想知道嗎?然後他潤了潤乾澀的喉嚨,自顧自道:“我知道,你被舅舅認回去後,大家都會給你麵子,但是,你卻用這種特權,阻攔彆人前進的路,桑寧,你不覺得你這樣太過分了嗎?” “不管怎樣,我也是你親哥,在你的眼中,血緣親情就不值一提嗎?”季暮秋說完,頗為失望的眼神緊緊看著季桑寧。想從季桑寧臉上看到哪怕一絲感觸和內疚,很可惜,沒有。眼前的少女就像一根木頭,臉上寫滿了麻木。“血緣親情。”季桑寧重複了一遍這個詞語。眼中閃過詭譎的光芒。她輕哂了一下,紅唇微抿。“季暮秋,或者說,大哥。”季桑寧湊近了身子,輕輕戳了戳季暮秋的胸膛,巴掌大的小臉上,帶著幾分漠然與不經意:“你們早就知道,我才是秦若雲的女兒了吧?但你一句話沒說。”季暮秋臉色白了白,張了張嘴。“在我被季容容陷害時,你一句話沒說,事情敗露後,你讓我原諒她。”“在我被關進精神病院時,你一句話沒說,我出來後,你又讓我原諒她,家和萬事興。”“在王家要我嫁過去時,你還是一句話沒說,可是要季容容嫁過去後,你們能舔著臉來求我舅舅幫忙。”“在她想冒充我的身份頂替我時,你依舊一句話都沒說,但當舅舅說要季容容離開季家之時,你卻急了,說不忍心。”季桑寧說了這麼多,嘴巴有些乾,從一旁桌上端了一杯香檳潤了潤喉嚨,瑩白的指尖在桌上倒映,格外喜人。然後,季桑寧欣賞著季暮秋毫無血色的臉。“我的好哥哥啊,你不會覺得,不說話,你就是個好人了吧?”季桑寧翹起唇角。以為她不在家,這些事她就不知道?皮燕子和苦茶子早就一五一十稟報給她了。包括季暮秋和季初夏為了季容容去求秦昊。季暮秋從頭到腳都像是被一股冰涼的**注入,讓他置身冰窟。季桑寧所說的,全部都是事實。他身形有些不穩,想要解釋什麼:“我承認,我做錯了一些事......容容她......我們都是兄妹,你又何必計較這麼多?”季暮秋性格本就有些優柔寡斷,被季桑寧這麼一懟,覺得自己理虧,但又極力找補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滑稽和可笑。“不如,你收拾行囊,去一個叫樂山的地方,那有座大佛,你讓他起來,你去坐著。”季桑寧歪了歪頭。季暮秋捏緊拳頭:“你......”“我什麼?給你希望,又親手把希望踩碎,太過分了是嗎?”季桑寧仰頭盯著季暮秋頗為好看的眉眼。季暮秋沒說話,眼神卻是控訴。“嘻嘻。”季桑寧突然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不過分哦,要不是我,你連希望都不會有呢。”“彆忘了,先前那短暫的快樂,都是我給的。”說完,季桑寧不再理會季暮秋,轉身向著人群走去。留下季暮秋,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結成冰。後悔,浸沒了周身。他彎下腰,大口喘息著。方才他竟有一種呼吸暫停的感覺,而且最近的身體,似乎不太對勁。眼下林老這條路顯然是走不通了,他還能怎麼辦?難道就隻能在家裡發爛發臭了嗎?朱夏打著飽嗝走到季桑寧邊上。“該說不說,這裡吃的是真好吃,不知道能不能打包。”什麼藝術不藝術的,他看不懂。他是土狗,他就愛吃,就愛錢。“你有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嗎?”季桑寧問道。“啊?我隻聞到了菠蘿包和蛋撻的味道。”朱夏吸吸鼻子。“爬開。”季桑寧推他一把。這貨就是來打牙祭的。季桑寧確實感受到一陣古怪的氣息,像是香,符紙,混合著一股腥味,同時又被一股香水味掩蓋著,導致有些詭異。季桑寧看著人群,最終鎖定在一個女人身上。那女人看上去風韻猶存,身姿豐腴,隻是眉眼間好像一直有濃得化不開的憂愁。最有趣的是,這女人的命格很有趣,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萬中無一,又稱天陰女。這種人天生陰氣重,同時,也是邪修獵捕的對象。對於某些逆天修行的人來說,采集天陰女的陰氣,可以進補自身。“她。”季桑寧指著那個女人。“誒,那女人我有點印象誒。”朱夏咕嚕咕嚕喝下一杯香檳,然後說道:“剛才,我聽到侍從叫她,額,趙夫人。”“對了,我們來w市是找誰來著?”朱夏撓了撓頭。“?你不是和慕白情同手足嗎?”這麼不上心?朱夏縮了縮脖子:“那當然,有我一口飯吃,就有慕白一口湯喝。”他還理直氣壯了。季桑寧一巴掌薅開朱夏,見那位趙夫人正站在一幅百鬼圖前,定定不動,神情帶著一股哀思。季桑寧便走了過去。“夫人為何喜歡這百鬼圖?”季桑寧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回頭看是個小女孩,和自己女兒差不多大,便收斂了神色,掛起一抹溫婉笑意:“覺得有趣罷了。”“其實這畫還有一個名字,叫百鬼送子圖。”趙夫人手中的高腳杯,霎時掉在了地上,碎裂成一片片。
第81章 不說話 就是好人了嗎?(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