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府後院,兩方人馬僵持不下。說是僵持,其實隻不過是一群府兵圍著花琳琅一個人而已,隻是誰也沒先動手。花仲很頭疼,看著花琳琅的眼神來回的變。花琳琅猜測,她爹應該是在做取舍,在她這個親女兒和權勢之間取舍。上一次讓她嫁給蕭方的時候,花仲說過再也不會那樣對她。花琳琅想試試看,她爹還記不記得他說過的承諾,到底還認不認她這個女兒。花仲深吸口氣,手臂緩緩抬起,像是終於下了什麼決定,沉聲道:“琳琅,你……”“這是做什麼?”他命令還沒下達,忽然聽見兒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花仲一愣,手臂放了下來。原本蓄勢待發的府兵見狀,又緩緩將拔出的劍給塞回了劍鞘。好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忽然被打斷,隱入了雲層,露出虛假的晴天。花星樓走進來,好像看不見被圍困的妹妹似的,臉上帶著他那一如既往的儒雅微笑:“父親這是在做什麼?”“哦,沒什麼。”花仲鬆了口氣,他不想和兒子女兒的關係鬨僵,花星樓這會兒回來,顯然是給了他一個最好的台階。花仲咳嗽一聲,揮揮手讓其他人下去,然後問花星樓:“你見過太後娘娘和陛下了?”花伊言當了太後,即便是在家裡,他們也要注意稱謂了。“見過了。”花星樓微笑著點點頭:“太後說陛下近來有些發熱,我方才為陛下診脈,發現隻是受了點風寒,並無大礙,已經開了藥了,明日再進宮瞧瞧。”聽到陛下沒事,花仲鬆了口氣,蕭銘是他們的王牌,如果這個王牌出了事,那他們花家也要完了。花星樓彙報完陛下的情況,又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花琳琅,等府兵全都退了出去,四下無人的時候才低笑著道:“長姐還說很是想念琳琅,讓她明日早點入宮見見小外甥呢。”花琳琅挑了挑眉,冷哼一聲道:“那我可做不了主,畢竟有的人還想把我關起來呢。”花仲:“……”“你若是聽話我又怎麼會關你?”花仲有些無力,連聲音都蒼老了許多,“罷了,既然太後要見你,你就好生歇著,明日進宮吧。”說完似乎還想叮囑花琳琅一些話,但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背著手走了。隻剩下兄妹兩個,看著花仲走遠的身影,臉上的表情緩緩收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進了花琳琅的屋子,花居在外守著,保證沒有人能靠近偷聽。原本兄妹倆回來之前就商量好了,第一天先探探風,花星樓進宮探探花伊言的態度,花琳琅在家裡鬨一小場,探探花仲的底線。這會兒兩人會合,本該各自交換情報,但一時間兩人竟誰也沒說話。 過了一小會兒,花琳琅才悶聲道:“他好像老了很多。”生氣自然是生氣的,可是剛才看著花仲離開時的身影,花琳琅心裡就覺得難受。那個一直以來寵愛她的父親,頭發比她離開丹國前更白了,連胡須都枯萎了許多,整個人像是老樹慢慢抽離了生機,脊背越來越佝僂,讓人很懷疑哪一天那脊背會徹底直不起了。“可他還是不願意從這條路上退下來。”花星樓接過她的話,此刻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和之前那個儒雅的他判若兩人:“隻有讓他放棄權勢,才能留住他的命,我們不就是為此回來的嗎?”花琳琅點了點頭。丹國的朝廷可以認蕭元契,可以認蕭燼,但他們不會認可花伊言和花仲,沒有人會覺得蕭銘一個不到一歲的奶娃娃能帶領他們走向光明的未來。花仲和花伊言再厲害,也平不了這場內亂,何況如今蘭闕已經在季氏手中,再有淩王府的兵馬相助,民心所向,天下一統儘在眼前,花家又何必非要做那個橫亙在內憂外患中間的硬石頭呢?這個道理花星樓和花琳琅都明白,可花仲和花伊言沒那麼好說服。道理是道理,野心是野心。人一旦爬到那個高度,就不會想要下來。那是全天下最高的位置啊,花仲爬了一輩子,花伊言更是付出了愛人的性命和自己的青春,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怎麼能甘心就這樣放棄?不管是花伊言還是花仲,哪怕他們明知道自己成了眾矢之的,也不想撒開手裡的權利。他們會想,憑什麼季氏可以起死回生,憑什麼崇螢能做到的事他們做不到?“我不懂。”花琳琅坐在桌前,她腦子沒崇螢那麼好使,想不明白這樣的困局,為什麼她的父親和姐姐還以為可以贏呢?花星樓顯然比她看得透一些,他和蕭燼晏離等人不同,他不太會用他的心眼子,但他同時又具備可以看透時局的智慧,隻是很難在時局中找準自己的定位,也很難豁出去狠心罷了。聽到花琳琅這樣問,他沉默片刻,以前他不會說,但如今他覺得跟妹妹多說一些,對她而言是好事。“人的欲望是填不滿的。”花星樓舉了個很簡單的例子:“你曾說你對蘭檀沒有太多心思,可後來你還是去找他了,甚至控製不住跟他越走越近。”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提及蘭檀,花琳琅頓時一僵,一時極為心虛,紅著臉道:“這……這能一樣嗎?”一個是皇權霸業,一個的兒女情長,這是能類比的?“大差不差,總歸都是欲望。”花星樓歎了口氣道:“世界上少有季曜穹那樣的人,多的是蘭章之類,他們渴望頂峰的權利,隻要坐在那個位子就能號令全天下,誰不渴望呢?”“何況敵人如今還沒有打到家門口,威脅還不算太可怕,他們總會想,說不定再撐一撐,事情就有轉機了呢?”“那……”花琳琅頓了頓,問出了藏在心底的一個疑問:“那哥哥你覺得,這事兒能有轉機嗎?”花星樓點頭,又搖頭。“理論上說,隻要長姐和父親再撐一撐,等到丹國的臣民認可了蕭銘,他們再想辦法用輿論強迫蕭燼帶著手底下的人回來,到時候內憂可解,至於外患——”他歎了口氣,指了指自己和妹妹:“我們就是最好的人質。”
第425章 他們就是最好的人質(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