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換季，多變的天氣像情緒不穩定的女人，白天都還光明晴朗，到晚上開始疾風四起，呼呼的咆哮聲仿佛隨時都會掀起一場災難。雲淺眉頭緊鎖，沉浸在夢境裡，怎麼都睡不舒服。“淺淺？”“……”她緩緩睜開眼睛，墨修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夜燈，昏昏沉沉裡，他的臉頰俊美無雙，好看的眼睛盛滿擔憂。“做噩夢了？”雲淺沒回答。隻是靜靜看著他。好一會兒，她緩緩舒出屏在胸腔裡那口氣，啞聲說：“嗯，做夢了，我夢到小時候……掉進河裡，後來你救了我。”墨修衍目光沉靜，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把人攬進懷裡，“沒事了。”“嗯。”女人悶悶地埋在他胸口，“隻是每次夢到，還是心有餘悸。”“你那時候六歲，按理說不會連危險都辨彆不了，為什麼會掉進河裡？”“啊。”雲淺怔了一下，抬起頭來。“可能……不小心踩滑了吧？”她對那段記憶很模糊，“太久了我不太記得。”說到這兒她自嘲笑了聲，“也可能我這個人天生就善於逃避，後來雲家火災的時候，我也有短暫時間的失憶，心理醫生說這是大腦在自我保護。”“你看過心理醫生？”“對。”雲淺隨口一答，突然看到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摸上去硬硬的，有些紮手，她咕噥著說：“但你小時候的樣子，我還記得很清楚的，明明那會兒是個不可一世的小屁孩，現在居然這麼帥。”“你既然記得，一開始為什麼沒認出我？”“你現在跟小時候長得又不一樣。”“嗯？”“……好吧，我忘記名字了。”“……”其實這真的不能怪雲淺，那時候年紀太小了，每天追在墨修衍屁股後麵哥哥哥哥的叫，還真沒認真記過他叫什麼名字。後來見到他，隻是隱約覺得有點麵熟，很像某個人。否則……她也不會那麼當機立斷就去爬他的床。“其實雲家火災的時候，我去找過你們的。”雲淺聲音透著一絲悵然，“我記得那個小區，身上沒有錢，跑了好久才找到，但是保安不讓我進去。”“我沒辦法，在門口蹲了好久，最後保安看不下去才來問我，我說找最南邊的那戶人家，他說你們搬走了。”她從來不是一個執著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沒有緣分。後來就沒再找了。沒有時間找。再者……找到又怎麼樣呢？就算叔叔阿姨對她再好，哥哥再好，他們都沒有義務為她的人生買單，也就當是……維持自己最後那一點點自尊吧。墨修衍沉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小時候翻窗戶進我房間那股勁兒呢？找不到就算了？看起來挺機靈的一個小姑娘，難不成是個傻瓜？” 雲淺剛剛那點悲情瞬間一掃而空，抬手在他腰上擰了一圈。“你罵我？”“唔。”“我還忘記了呢，你小時候就是這麼嫌棄我的，現在都快三十了還嫌棄我？”惡狠狠的聲音咬牙切齒，毫無威懾力，聽起來反而奶凶奶凶的。墨修衍輕笑，低頭在她臉頰上咬了一口，覺得不夠，輾轉到嘴唇又咬了一口，磁性的聲音讓人心尖發麻，“我什麼時候不嫌棄你？叫聲哥哥，哥哥愛你。”“……”變態！酥麻的口風噴灑而來，雲淺耐不住癢，邊笑邊躲。她清晰記得——漂亮哥哥不跟她玩，阿姨說哥哥有自己的事情做，不是不喜歡她，既然不是不喜歡……那哥哥不出來，她就自己去找哥哥好了，肯定不打擾他！雲淺住的客房就在墨修衍房間隔壁，陽台相連，很容易就能翻過去，她搬了一個小凳子，費勁巴拉地爬上去。噗通！摔了。沒事沒事……屁股沒開花。小雲淺拍著屁股站起來，眼睛紅了一圈，但是忍著沒有哭出來，抬眼一看，朝著打開的窗戶走過去。房間裡空****的沒有人，她轉著看了一圈，什麼新奇的東西都能讓她瞪大眼睛。於是——浴室的門打開，隻穿著一條內內的男孩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她拿著自己好不容易拚好的樂高、晃來晃去的場景。“你給我放下！”聲音有點大，雲淺嚇得下意識往身後縮了一下。墨修衍臉都黑了，見她還越捏越緊，抬腳就想去搶過來。“不……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啊哥哥……”雲淺往身後退著躲，結果沒一會兒就絆著床，連帶著撲過來的墨修衍，雙雙跌倒在柔軟的床墊上。那時的場景仿佛和現在重疊在一起，還是他，就是他。雲淺累得氣喘籲籲，臉頰通紅。那雙眼睛裡的燦爛亮若星辰，她無比確定，此時此刻，自己的心因為眼前的男人跳動劇烈。胡鬨了一通，雲淺倒是一覺睡到天明。下樓時眾人已經吃完早餐，隻有季曉一個人漫不經心地躺在沙發上打遊戲。她左右看了一圈，還沒問就聽見那邊沒好氣的聲音：“彆找了，爺爺奶奶今天出去了，估計今天都不會回來，你就偷著樂吧！”雲淺一愣，“他們去哪兒了？”“我怎麼知道。”季曉翻了個白眼，然後又覺得她很可憐，施舍似的道：“聽說是有個老朋友回國了，去參加什麼老年聚會了吧，唉……本來奶奶是讓我一起去的，但我這人吧就是心善。”留在老宅看著她，是心善。雲淺點點頭，去餐廳吃飯。“誒！”季曉起身追過來，“你怎麼就這點反應？一點禮貌都沒有啊！”“那我要什麼反應？”雲淺瞥了她一眼，坐下自顧自吃自己的，“你要是覺得不想呆在這兒，現在去其實也來得及。”“……”季曉難以接受，氣鼓鼓地瞪著她。半晌，她跺著腳吼：“雲淺，你信不信我以後不跟你玩兒了！我真的真的不跟你玩兒了！”雲淺隨意地點點頭，剝雞蛋的手突然一頓，有熟悉的記憶在腦海中平鋪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