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花廳,暖室生香,推杯換盞把酒言歡,好不快哉。安遠侯宋霖和少侯爺宋照雲舉杯,向坐在主位的季駙馬敬酒。“侯爺可真客氣,我是晚輩又是客人,怎敢勞煩侯爺給我敬酒呢。”話雖然這樣說,但季駙馬的屁股還是安安穩穩粘在凳子上。季駙馬尚了梁帝最喜愛的慶陽公主,兩人成婚後,梁帝便將越城賜給女兒作封地。安遠侯府自從老侯爺去世後日漸凋敝,宋霖雖然多少看不起季駙馬,明麵上也隻能對他十分恭敬。他扯著僵硬的嘴角,走到季駙馬麵前同他敬酒。“季家的漕運全賴駙馬一手操持,我有心想請教。在駙馬麵前,我可不就是個學生嘛。”季駙馬雙眼迷離,馬屁一拍當即哈哈大笑起來,心頭好不舒暢。在家裡給一娘們當奴才,在外頭所有人都是他的奴才。這公主娶得不虧。“這話好說……”外頭傳來一聲尖叫劃破了夜晚的寧靜,季駙馬下意識看向獨子的座位,空的,當即嚇得渾身汗毛都立起來了。“煊兒呢,他人呢!”季煊是慶陽公主和季駙馬的獨子,是兩人的眼珠子。“快來人,季小公子落水了,快來救人啊!”聽著屋外頭的呼喊,季駙馬哭喊著飛奔出去。宋霖倒抽一口涼氣,兩隻腳仿佛釘在地上。“雲兒,你、你快出去看看。”宋照雲才跑過去,正好看見季煊被人從水中救上來。小小的人兒渾身濕漉漉的,在寒冬臘月裡不停打著寒顫。暖室裡,季駙馬將脫去濕衣服的兒子摟進懷裡。他壓抑著怒火,睨向一旁的宋照雲,低喝:“今日這事,你們安遠侯府一定要給我個交代!”***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奸臣,被她搶了東西,竟然放過了她。想起方才的境遇,南梔一陣後怕。陸淩舟原是長公主獨子,自生下來便是天之驕子。幾年前駙馬和長公主接連去世,陸淩舟失蹤了一段時日。再出現時,梁帝為他設立菩提門,昔日的天之驕子成了手起刀落的劊子手。他曾一日抄家五名官員,連同家眷斬殺一共兩百一十三人。前世南梔死的前一年,望京傳來陸淩舟被太子親手斬殺於菜市口。凡聞此消息者,無不拍手稱讚。這樣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奸臣,今日怎麼會出現在越城?南梔撫著心口,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陸淩舟當時沒有追究,她就當今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馬車蹬蹬,南梔回到侯府感受到了壓抑的死寂,便知道那件事依舊發生了。她被請去柏氏的屋子,一走進去小小的宋詠朝她撲過來。“母親,我犯了錯,嗚嗚,你幫幫我。”懷裡的孩子長得粉糯可愛,哭的時候像小包子,惹人憐愛。 可他是宋照雲和周漪的親生子,是前世南梔傾儘所有撫養成才,卻被害慘死井中的白眼狼。“梔兒,你還不趕緊哄哄詠兒。”柏氏伸長了脖子,催促道。南梔覷了眼,合著在這挖坑給她跳。前世宋詠推季小公子落水時,她就在宴席裡。事情鬨大後,宋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心軟便主動去向慶陽公主和季駙馬請罪。可這罪哪是這麼好請的。她在公主府外跪了三天三夜,又送上南家在望京的祖宅,才讓慶陽公主消了氣。從那以後她身體日漸孱弱,每逢陰雨天雙膝便疼得生不如死。這一次,她可不當這個冤大頭。南梔拿出帕子擦乾淨他的眼淚,冷聲道:“詠兒,你現在是安遠侯府的小公子,不再是外頭沒名沒姓、死了爹娘的孤兒,要懂規矩。”柏氏神色一變,死死掐著紅木椅的扶手。南梔在心裡冷笑。“好好說話,告訴母親發生了什麼。”宋詠到底隻是個五歲的稚兒,他咬著嘴巴,正想去看柏氏,南梔一把拉住他,語氣稍冷:“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我和小哥哥一起玩,不小心把他推下了水。”南梔擰起眉頭,看向下人們怒斥:“當時誰在小公子身邊伺候,怎麼不拉著他。”下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發聲。“好啊,原來侯府養的都是一群廢物。來人,將他們拉下去統統打二十棍。”話音剛落,一個瘦弱的丫鬟跪著上前,哭喊道:“少夫人饒命,當時表姑娘陪在小公子身邊,不準我們靠近……”丫鬟口中的表姑娘,就是周漪。果然和前世一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南梔讓所有人連同宋詠,通通退下。她走到柏氏麵前,焦急道:“婆母,詠兒雖說是收養來的孩子,但我養他兩年早已將他當做親生兒子。”“季小公子在侯府落水,慶陽公主和季駙馬一定很生氣。若是讓他們知道是詠兒所為,隻怕……”“隻怕什麼?”柏氏疼孫心切,沒有發現南梔知道了被推下水的是季小公子。“隻怕他們會拿詠兒…泄憤出氣。”“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柏氏語氣決絕,這可是她的親孫兒。南梔歎了口氣,裝作無意地說:“怎麼偏偏就是詠兒,若是其他人,打上二十棍再去求求慶陽公主,公主大人有大量,或許不會怪罪侯府。”柏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夜裡黑,那些下人或許沒看清楚到底是誰推的,不如……”她下意識看向南梔,隨即想起她今晚根本不在府內。當時在宋詠身邊的隻有周漪。柏氏十分猶豫。“說起來也奇怪,詠兒生得瘦弱,怎麼有力氣把年長他兩歲的季小公子推下水呢。”南梔覺得奇怪。柏氏心一凜。是啊,她的乖孫才五歲,哪來這麼大的力氣。將季小公子推下水的是周漪!這個賤女人為了保全自己,竟然舍得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站出來承擔罪責。想通這一切,柏氏不猶豫了。“你說得對,詠兒哪來這麼大力氣。是周漪,是她把季小公子推下了水。”南梔裝作十分驚訝,“可,詠兒親口說是他……”“閉嘴。我說是周漪,那便是周漪。詠兒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哪裡分得清這些。”柏氏惡狠狠道。周漪又不是她真的外甥女,打了便打了。若是宋照雲心疼問起,她倒要問問,是他親生兒子重要,還是一個外室重要。侯府小院,周漪惴惴不安。想到當時親兒無助的小臉,她心如刀割。唯一慶幸的是,南梔這兩年將宋詠當親生兒子般撫養,她肯定舍不得宋詠被慶陽公主責罰。外頭突傳喧鬨聲,下一瞬房門被人踹開,闖進來的下人一左一右將周漪擒住。南梔迆迆然走進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的她。“表姑娘將慶陽公主之子推下水,連累侯府在先,教唆詠兒撒謊,替你擔責在後。”“來人,給我打。”
第3章 杖打白蓮外室(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