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訂婚後,易爾因為不想辦婚禮的事情和老頭子大吵了一架。易見明人如其名,比較古板,覺得不辦婚禮昭告天下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從這件事又扯到工作,吵得易爾筋疲力儘。她回到房間左翻右翻還是難以入睡,撈起手機撥通了花逐陽的電話。“小爾?”“你睡了嗎?”那頭靜悄悄,花逐陽壓著嗓子,“沒有呢,怎麼了?”易爾哼唧,“......煩,睡不著。”花逐陽思忖半晌,“和叔叔吵架了?”易爾鼻子出氣,“嗯!”她沒提婚禮的事情,“不管說什麼最後落腳點都是工作工作。我是真不想管公司,我對經營完全沒興趣,而且易左也快畢業了,為什麼非要薅著我不放!”“叔叔年齡也大了,對你比較放心。”易見明古板,但從不重男輕女,特彆是對於長女寄予厚望。“對我放心也不能強迫我啊!”花逐陽那頭傳來開門聲。“你在哪?”“......在家。”花逐陽停頓了兩秒,“放心吧,有我,你不想接手就不接手。”易爾嬌嗔,“你和我法律上沒任何關係,我爸才不讓你管。”花逐陽低笑,“現在沒有,早晚都得有。”易爾哼哼,“我爸雖然不說,但感覺對你挺擔心的。”“擔心?”易爾也不隱瞞,“逐創家大業大,易氏和你們比就是小芝麻,顯然是高攀。他怕我拿不住你,以後吃虧。”花逐陽也不生氣,略帶笑意,“那你怎麼想?”“我?”易爾說得特瀟灑,“走不下去那就離婚唄,有什麼大不了。”花逐陽嗓音陰測測,“還沒結婚就想著離婚?”“這不是假設嗎?假設!如果感情淡了又或者你出軌——”花逐陽沉聲打斷,“不會。”“這麼肯定?”“不會......至少我不會。”易爾無語,“喂,你怎麼還反咬我一口!”花逐陽嗯了一聲,“領證前去簽協議,如果我出軌淨身出戶。”“大方啊花總!”易爾笑了半天,“那如果我出軌呢?”花逐陽沉默了。易爾催促,“嗯?說說嘛!”花逐陽咬牙,“......那也彆想著離婚。”易爾聽出了幾分認真,斂笑,“不開玩笑了。婚前協議要簽,婚後另說,但婚前財產我一分不要。”花逐陽了解易爾,知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聽你的......放心吧,不會有這麼一天。”易爾翻了個身,心裡甜絲絲的,“嗯.....我也是。”兩人又天南海北聊了一陣,易爾有些困了。她打了個哈欠,“明天我要陪夢圓回趟家,後天中午回來,你來接我。”“航班號發我。”“給你轉過去了。” “收到了。睡吧,很晚了。”易爾往柔軟的被子裡拱了拱,小聲撒嬌,“困了,也想你了......”花逐陽心軟得不像話,沉沉笑出聲,“早點嫁給我,光明正大住我家來。”“想得美。”易爾哼唧,“晚安。”“晚安。”掛了電話,花逐陽盯著屏保——那張訂婚宴上易爾依偎在他懷裡的照片半晌,這才按下鎖屏,將手機揣回兜裡。深夜,醫院的走廊安靜到了極致,護士台也空無一人。花逐陽放輕腳步回到病房,推門而入的瞬間擰眉。“媽?”病**沒有人,衛生間也沒有人。花逐陽急忙撥通劉若雲的電話,然而手機在床頭櫃震動了起來。母親和孩子似乎永遠有天然的紐帶。這一瞬間,一股強烈的直覺驅使花逐陽走到了窗邊。他往外掃了一眼,隻一眼,便看到了劉若雲的身影。花逐陽拔腿就往樓下跑追了過去。醫院在擴建,南邊有一棟剛建好還未投入使用的大樓。花逐陽下樓耽誤了時間,一路跟過去恰好看到了一路上行的電梯。後來他無數次回憶,都無比怨恨這一瞬間的自己。他沒有預想到後麵會發生的事情,沒預料到劉若雲藏在波瀾不驚的外表下一心赴死的決心。如果他提前報警聯係消防,會不會還有一線生機......花逐陽追到天台時,劉若雲正坐在看著就令人膽戰心驚的邊沿。“媽!!!”劉若雲偏過頭來,那蒼白的麵容令人無比難過。“你......抱歉,逐陽。”花逐陽大步衝了過去,“媽,你下來!”劉若雲側過身來擺手,動作之危險逼得花逐陽不得不停下腳步,“媽,你現在隻是早期,手術完全能根治!”“我知道。”劉若雲笑了笑,“醫生跟我說得很詳細,媽都清楚。”一向冷靜自製的花逐陽,此刻難掩崩潰無助。“那到底是為什麼?您到底怎麼想的?”“兒子,媽上次坐在這麼高的地方,是在你十五歲那年。”花逐陽一怔。“我再跳下去的前一秒,忽然想到你前一天問我.....”劉若雲眼中滿是笑意,“媽,明天是你的生日,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早已蒙了灰塵的記憶陡然湧入腦海,花逐陽眼中蓄淚。“我心想,如果我這麼一跳,我兒子肯定要傷心了......他才高中,路還那麼長,還沒找都人生方向和相伴一生的人。所以我放棄了。”“這麼一撐,十幾年過去了。你接手公司做得很好,又遇到了小爾這麼好的姑娘,媽很放心。”花逐陽抬手掩麵。劉若雲笑吟吟,“多活這麼些年,媽已經很累了,實在不想再躺到手術台上開刀、又要化療,太辛苦。”這一夜冷得刺骨。當劉若雲決絕地跳下去的瞬間,花逐陽猛地撲了過去,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以一個搖搖欲墜的姿勢趴伏在欄杆邊沿,左腿左臂卡在內側,右邊半個身子掛在了樓體之外。劉若雲再輕,也有一百二十斤左右。花逐陽手臂青筋暴起,因為過於用力渾身都在打顫,“媽,你、抓緊、我......上、來!”劉若雲仰著臉,笑了下。一滴淚劃過黑夜,刺痛了花逐陽的雙眼。她猛地一掙,有些皺紋但依然細膩的手從花逐陽掌心劃過。“媽!!!”......霍連趕到時,屍體已經蓋了白布。但滿地的血跡和迸濺的腦漿,預示著白布下的慘烈。花逐陽跪在屍體旁,素日筆挺的身形垮了下去,像凝固在了這一瞬間。後來霍連才知道,醫生花了十分鐘趕到現場。而這十分鐘裡,花逐陽一人在黑暗中跪在母親麵目全非的屍體旁邊,一動都沒動。
第152章 三年前(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