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春辰捏碎了鬼宗宗主的心臟,將所有雲家先祖的魂魄儘數收進請鬼牌,而鬼宗弟子隨著孫雲秀的消散,都已失去了意識。小安等雲青山弟子原本還在和北疆人死鬥,卻忽然發現原本遮天蔽日的陰煞氣已在不知不覺間消散殆儘。而鬼宗弟子因為失去了這層煞氣的保護,也不是雲青山門人的對手。北疆王庭傾巢而出的戰鬥,最後卻是敗走歸城,鬼宗失了宗主,群龍無首,不知何處卻開始流傳,鬼宗創派祖師陳枝複生,正在收攏鬼宗舊部。鬼宗門人原本還疑心是樁騙局,但等見到了傳書中的師祖,又不得不相信了,她憑一己之力就收攏了所有的請鬼牌,還對他們修習的鬼宗術法指指點點,這個不對,那個不靈的。好好的邪宗門派摻和什麼政治鬥爭?不好好抓鬼問道一天天地不顧主業,都給我回家重修!雲青山贏了戰役,但是聽說對麵鬼宗弟子的悲苦日子,不由得又生出了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考試啊?重修啊?這他們熟啊。結果有幾個雲青山弟子因為看熱鬨跑得慢了點,被鬼宗弟子抓回了山門,還沒等撂幾句狠話,忽然就發現——誒,他家先祖怎麼好像是我們家祖師?招呼一打,也被留下來考試、重修。雲璟元的遺骸被墨春辰好好地找了一處清淨地方存放。她知道他總有一天會再次轉世,或許是在很久遠的未來,也或許就在幾天之後。其實她覺得按照雲錦章的政治智慧,這一天應該不會太久遠。墨春辰後來聽說,孫家最後還是倒了台,孫若籬當日騙雲錦章割血,差點連累雲家被團滅的事也不算是小事,哪怕雲錦章再怎麼想袒護她,也覺得多少有點張不開嘴。鬼宗到底怎麼說服的她也不知道,但就算她咬死了是想給雲錦章祈福,也沒什麼人會信她。何永年早就看她不順眼,當日在泰山腳下要不是看在她未來大皇子妃的身份上,沒準早就一石頭拍上去了。這個時候更不可能幫她說話,皇帝找他問詢孫若籬有沒有可能是遭鬼宗欺騙,他也隻是說了一句,沒準是不滿自己隻是個大皇子妃,想做皇後也說不定。孫若籬的位置就保不住了。能有個落井下石折騰孫岩的機會,解梓堰當然不會放過。孫家最後落了個抄家流放的下場,應了當時墨春辰說過的話,你們孫家倒台,我絕不幫你孫家一人。皇帝本來連雲錦章也不相信了,可除了雲錦章他也沒有第二個兒子,皇帝偏偏也不像當年的雲成頌,能下得了決心不立兒子立侄子。即便是血脈相連的親生兒子,也難以完全信賴,更何況是那些與你並無血緣關係的外人之子呢?在老黿和宋瀚玥的生命旅程中,他們的終點幾乎重合,仿佛命運的巧合。宋瀚玥先一步踏入了永恒的寧靜,而老黿則稍微滯後,一個是她傾囊相授的弟子,一個是她多年照料的寵物,如今都離她而去。麵對這樣的離彆,墨春辰除了用心地送他們最後一程,也彆無他法。 淩霄宗失去了創派的宗主,寄予厚望的弟子又在天牢裡瘋瘋癲癲、癡癡傻傻,最後也隻能和雲青山一起,老老實實地聽從墨春辰的調遣。天師府解散了一百年後,又再一次重新建立。解玲瓏終於覓得良人出嫁了,出嫁那天,墨春辰特意從北疆趕回去給她送親,解玲瓏拉著她問了大約有一百來遍,新郎克不克她,她這輩子命好不好,兒女好不好看,以後有沒有出息。墨春辰一一答了,心裡卻覺得好笑,怎麼呢?看不起誰呢?解大小姐的命要是不好,她還不能幫她改一改了?那她這個邪教宗主、正派天師不是白當了。解玲瓏也失笑。可能人在遇到自己的命途時,總會有或多或少的擔心,既怕命途太好,又怕命途不好。可是人生路,也隻能如此,一條路走到頭,誰也替不了。嗩呐聲聲,百鳥朝鳳。解玲瓏嫁得良人,墨春辰後來聽說,她的夫君一路青雲直上,做到了首輔,雖然那個時候已經是雲錦章在位了。她三不五時會給她寄一封信,信裡麵都是說雲錦章又犯了什麼什麼錯,她和她夫君每日裡都是如何如何頭痛,也不知道二殿下到底什麼時候能回來救救這個一灘爛泥的朝廷啊,受不了,實在是受不了。看得墨春辰哈哈大笑。解玲瓏再也不會像當年一樣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大殿下,更不會拉著誰在街邊向雲錦章的車架上扔水果。天地浩渺,莽莽荒漠,好像又隻剩下了墨春辰一個人。她安頓好了鬼宗,又一次回到了接仙觀。這裡有靈泉、肥田,距離京郊正好十裡,是絕佳的養老地,有個人專程為她修建的養老地。當年離去的時候種下去的黃瓜、土豆居然沒都死,隻是它們要和雜草爭搶生存的空間又確實有點不容易。地裡一片雜亂,她不得不躬身再次去割地上的那些雜草。之前是自己一個人,現在也是自己一個人,沒什麼區彆的。她一邊割一邊想,隻是眼淚止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這種小事,明明可以放著我來做,怎麼偏偏不等我回來?”這聲音很耳熟,她好像已經聽了幾百年。墨春辰轉身,看見身後走來一個藍衫的青年,他笑得如春風吹拂,隻是眼睛裡的光卻又有點像狡黠的狐狸。“等你回來我的地不都全荒了?”他走到她身邊,接過了她手裡的鐮刀,“荒了我陪你重新種,幾百年、幾千年,我都陪著你,不管你是天師,還是鬼宗宗主。”墨春辰忽然抱住了他,他能感覺到胸前的衣衫有一大片被眼淚濡濕,“我知道。”她知道,詛咒將他們緊緊地捆綁在了一起,生同衾,死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