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埋在哪?”沈青竹沉聲詢問,話一字一頓,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雖然明麵上,沈青竹再沒查過她那些陪嫁的下人,可暗地裡,沈青潯送給她的那些小廝,每兩個人一組,從沒放棄打探那些人的消息。牙行都已經跑遍了,人沒被賣。倒是她得了消息,在她與夜晟瀾成婚那夜,當時還活著的青川,曾往出送過一批貨。貨?沈青竹不信,她基本可以確定,她的那些人都沒了。隻是青川死了,又過去了一陣子,調查想要繼續並不容易,想要拿到切實的證據,也就更難了。她隻就能從謝氏這做文章,找一個突破口。能找到那些人最好,如果找不到……那她這次,就送謝氏下去給他們陪葬。也當報仇了。沈青竹整個人身上,都泛著一股凜冽的寒意。那樣子,謝氏瞧著,心也不禁跟著顫了顫,她不著痕跡地伸手,將蓋著腿的被子抓住,大約是恐懼的緣故,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她從沒想過,沈青竹還會提那些人。她是知道什麼了嗎?謝氏心慌,隻是,她根本不敢承認,她暴怒否認。“沈青竹,少在這說些有的沒的,你的話我聽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你滾,現在就滾。”說著,謝氏一把抓起那瓷罐子。沈青竹淺笑。“你可想好了,這金玉斷續膏可隻有我有,夜將軍營中的副將被人砍斷了一條手臂,都是用這個金玉斷續膏治的,現在斷臂已經接好了,與常人無異,你這腿傷若是用幾次,保證就能好。砸了,可就沒有了,而我長青堂,永遠都不可能賣斷續膏給你。”謝氏聞聲,手微微頓了頓,她心裡,有那麼片刻的猶豫。能好受,誰又想受苦?孫慶斌斷臂的事,謝氏曾聽永昌侯說過一次,她雖不確定,孫慶斌就是用這金玉斷續膏治好的,可他能恢複,確實是沈青竹的功勞。若是沈青竹真有心給她治,斷續膏沒問題,那這必然是好東西。可沈青竹的心誰說得準?謝氏寧可多疼一陣子,也不想用自己的命去冒險。她輸不起。甩手將那罐子金玉斷續膏扔在地上,看著罐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瞧著罐子裡微微泛著黃意,卻黃的通透,有些透明質感的藥膏,謝氏沉吟著看向沈青竹,眼神寒厲。“少來我這說些有的沒的,也少來我這裝好人,沈青竹,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吧,咱們注定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你跟我玩這一套,沒用。”“嘖……”沈青竹咂舌,她笑吟吟的看向謝氏。“侯夫人,話說得太早了吧?你說我這一套沒用,那你怎麼不想想,萬一我這藥膏摔在地上,就能讓你中招,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你付出代價,讓我心裡痛快呢?如果是這樣,你說這一招,算不算有用?” 沈青竹的話,讓謝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臉上一片慘白。她的眸光,也不禁落在了那些藥膏上。“你算計我?”像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晦氣東西似的,謝氏拖著還有傷的腿,掙紮著往軟榻裡挪了挪,傷口處疼得厲害,挪動的時候,似乎還泛著一股淡淡的濕意,像是又滲出了血,可謝氏卻什麼都顧不上了。“沈青竹,你好惡毒,你這麼害我,你不得好死。”“得不得好死,侯夫人說了可不算。”“你……”“侯夫人身邊連個心腹都沒有,滿院的下人,也沒有一個能誠心為你辦事的,你現在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沒有什麼差彆,你就算死在這,大約也沒有人會替你惋惜,替你落淚吧?更彆說搭把手,救你一把了。”沈青竹說著,聲音微微頓了頓,她的語氣裡,忽而更多了一抹恍然。她幸災樂禍的看向謝氏,淺笑盈盈。“對了,還有爹呢。”提及永昌侯,沈青竹看向謝氏的眼神,更多了一抹戲謔。“爹倒是你的依靠,隻不過侯夫人你覺得,在你做了那麼多荒唐事,在爹對你失望透頂之後,你向爹告狀,說我想害你,他會信嗎?你說這種時候,他是更願意相信我,還是更願意相信你?侯夫人,要賭一賭,試一試嗎?”“沈青竹……”謝氏咬牙切齒,她死死地盯著沈青竹,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沈青竹全然不在意,她放聲大笑。“害怕嗎?放心,這才隻是個開始,你的痛苦還都在後頭呢,我很期待。”話音落下,沈青竹再不耽擱,她帶著暝影、鴻影兩個直接離開了,沒有再逼問謝氏,甚至連多餘的眼神,她們主仆都再沒有給謝氏一個。謝氏心慌得厲害,她看著那灘藥膏,臉色煞白。“來人,來人……”謝氏衝著外麵大喊。剛剛在沈青竹進來,就已經悄悄退出去的下人,聽到動靜忙又進來。看著滿地狼藉,他急匆匆地開口,“夫人稍等,奴才這就把地上都收拾乾淨。”“收拾什麼?蠢貨,去請侯爺回來,快去請侯爺回來。”“是。”雖然不知道怎麼了,可下人還是匆匆的出去找永昌侯了。永昌侯才一下朝,就見到了家裡的小廝,聽說家裡出事了,永昌侯火急火燎地往家裡趕,他甚至沒乘馬車,而是騎馬一路奔回來的。主院。永昌侯回來,直接就進了謝氏的屋。看著屋裡亂糟糟的樣,永昌侯眉頭緊鎖,“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樣?”“侯爺,侯爺救命。”慌亂地看向永昌侯,謝氏淚如雨下,她見永昌侯過來,伸手便抓住了永昌侯的衣袍。原本就因為腿傷,而顯得慘白的臉色,瞬時更多了幾分灰白之態。看著謝氏的模樣,永昌侯到底心軟了些。“彆光顧著哭,先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救命?”“侯爺,沈青竹要害我。”一聽沈青竹三個字,永昌侯心裡的擔憂,就已經從十分降到了三分,剩下的,全都被火氣惱怒替代了,他看著謝氏的眼神,也更冷了冷。他隻是壓抑著,強忍著沒有發作。完全陷入在恐懼裡,謝氏哪有心思去猜永昌侯的心思?她自顧自的念叨。“沈青竹,沈青竹給我送了一罐子藥膏,是有毒的,隻要沾染一點,就能要命。沈青竹要害我,侯爺,你要為我做主啊。我知道之前都是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我錯得荒唐,我願意改,我不想死,侯爺你救救我,我不想死。”聽著謝氏的話,永昌侯的目光,快速落在了地上的藥膏上。“這是沈青竹送過來的?”“是,就是沈青竹送過來的,這就是證據,侯爺,求你看在咱們這麼多年感情的份上,求你看在瀾兒和咱們未出世的孫子的份上,你救救我好不好?”“彆說了。”打斷了謝氏的話,永昌侯歎息。“沈青竹不會那麼蠢,她就算想要害人,也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的來,你想多了。”“不是的侯爺,這藥膏一定有問題,沈青竹就是算準了侯爺信她,才會反其道而行之的。她恨我入骨,她怎麼可能送藥膏幫我?她就是想害死我,侯爺,你信我一次不成嗎?難道非得等我死了,證實了這一切,侯爺才願意信我嗎?”謝氏情緒崩潰到了極致,她的喊聲,都更多了幾分悲戚絕望。沈青竹的話,似乎在一點點被驗證。永昌侯不信她……一想到自己,最終可能會因為永昌侯的不信任,而失去被救的機會,她會因此含恨而終,謝氏心裡就失落,就冷得窒息。同床共枕許多年,她為永昌侯管理家事,誕育子嗣,在永昌侯心裡她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那她這些年的努力和付出算什麼?很多話,謝氏都沒有說出口,她完全陷入在沈青竹營造的恐懼中,她猶若驚弓之鳥,慌亂無措,她甚至不知道這些話,應該從哪開始說。這麼多年,她從沒這麼慌過。死亡,那麼近。將謝氏的模樣看在眼裡,永昌侯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他隨即坐在了軟榻邊上。抬手,永昌侯輕輕地握住了謝氏的手。“好了,彆哭了,一把年紀了,都快要抱孫子了,還哭哭啼啼的,讓人瞧見了,也不怕被人笑話。”“侯爺,我……”“我信你就是了,我這就請馮太醫來,可好?”馮太醫,一聽這三個字,謝氏就連連搖頭,她看向永昌侯,拒絕得果斷。“不行,侯爺,馮太醫不行。”“怎麼不行?”“之前,沈青竹害了瀾兒,差點要了瀾兒的命,馮太醫就隻能看出問題來,卻沒有救治的辦法,他更不會天神九命十八針,硬生生被沈青竹壓了一頭,他的醫術根本就不成。得找個更厲害的人來,要找一個比沈青竹厲害,能看出沈青竹所做手腳的人來。”永昌侯心頭剛剛升起的那一絲憐惜心軟,瞬間就被是謝氏抹平了。馮昭醫術不行,那誰的醫術行?照謝氏這態度,是不是隻要診斷不出來藥膏有問題,診斷不出沈青竹怎麼傷害了謝氏,那是不是不論是誰,他們的醫術就都不行?荒不荒唐?永昌侯眼神冷,他半晌才開口,“請馮太醫、李太醫、杜太醫三位太醫一起來總行了吧?”謝氏稍稍思量,之後才點了點頭。永昌侯微微鬆了一口氣,直接讓人拿著他的帖子,去宮裡請人。求個安心吧。也省得謝氏再鬨騰,說些有的沒的。大約一炷香的工夫,三位太醫就到了,永昌侯在意臉麵,未免謝氏情緒失控,再胡言亂語,讓人看了笑話,永昌侯把謝氏抱進了裡間,屋子都簡單打掃了一下,他特意讓人把沈青竹送的金玉斷續膏收起來,拿給三位太醫看。永昌侯想先讓三位太醫看藥膏,剩下的,且等他們看完了再說……
第172章 你就這般不信我?(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