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二少夫人做事，是不是太草率了？”聽著萬芳的話，夜晟瀾側頭，剜了她一眼，“不該你管的事，不要多嘴。”“妾又何嘗想多嘴？”不在意夜晟瀾忽然變臉，冷言冷語，萬芳歎息著繼續。“妾隻是自小就孤苦伶仃，無所依靠，世道艱難，我獨自苟活，也吃了不少苦，每次受苦受難的時候，我就想若是有娘該多好？我對娘很期待，自然也比尋常的人要更在意些。知道侯夫人被打斷了腿，遭了罪，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就忍不住說兩句罷了。二公子若是不想聽，我不說就是了。”一邊說著，萬芳一邊拿著帕子，擦拭自己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夜晟瀾見狀，語氣到底軟了下來。“哭什麼？”“二公子，妾沒哭，妾就是替侯夫人委屈。”找到了話口，那不論夜晟瀾願不願意聽，萬芳都會把話說下去。挑撥，既然開始了，那就得一挑到底。她神色淒哀，語氣沉沉，“侯夫人到了如今，要地位有地位，要恩寵又恩寵，又有二公子這般孝順的兒子，還有兩個將要出生的小孫子，若非為了保護二少夫人，這種臟事，她怎麼可能自己往裡陷，吃力不討好？眼下事情敗露，二少夫人身懷六甲，有個依仗，全身而退了。倒是侯夫人，被打斷了腿不說，她為二少夫人承擔了責任，也少不得讓侯爺心中埋怨。雖說老夫老妻，日久天長，感情基礎要更穩固些，不至於因為一點事就鬨得離了心，可侯爺最在乎的就是永昌侯府，這般的事鬨出來，他的埋怨怎麼少的了？再穩固的感情，也經不起這般折騰？更何況，這還是開始，誰能保證以後就不會再有這種事了？二少夫人若是不心疼侯夫人，再折騰兩次，若是侯夫人再為二少夫人兜幾次底，隻怕侯夫人和侯爺之間的這點舊情，就真要被消磨乾淨了。那侯夫人以後的日子，能不難過？妾實在為她擔心。”萬芳知道夜晟瀾是在意謝氏的，她索性就把所有的錯處，都推到了魏雙雙身上。夜晟瀾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更多了幾分冷意。萬芳繼續，“更何況，妾有時也真不懂二少夫人是怎麼想的，莫小姐進府，鬨出了許多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荒唐至極，反倒是將軍夫人，寬容仁善，屢屢包容。二少夫人這般聯合外人，針對將軍夫人，又是為的哪般呢？將軍夫人也不曾做錯什麼，不是嗎？”萬芳的話，讓夜晟瀾的心顫了顫。沈青竹不曾做錯什麼……這話，讓夜晟瀾覺得刺耳，卻也讓他覺得揪心。畢竟這話沒錯，一開始的時候，沈青竹的確不曾做錯什麼，她是被算計的那一個，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一個。 魏雙雙搶了沈青竹的婚事，霸占了沈青竹的男人，到了如今，放不下想折騰沈青竹的也是她……是魏雙雙太咄咄逼人了。並不責怪自己，在夜晟瀾心裡，所有的錯都是魏雙雙的。手撐著床，夜晟瀾掙紮著起來，他挪動著下床。萬芳見狀，小眉頭蹙得緊緊的，“二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麼？背還沒擦完呢，傷口的藥也還沒換呢，你不能動。萬一再牽扯到了傷口，豈不是又有多受一陣子的罪？妾可舍不得。”“無事，我要回一趟波瀾渡。”“二公子是放心不下二少夫人嗎？要不妾替二公子過去？”“不用你。”夜晟瀾隻說了三個字，至於什麼放心不放心的話茬，他壓根就沒接。隻是，光是從他那冷聲冷氣的語氣，萬芳也看得出來，他回波瀾渡，決不是去關心魏雙雙了。夜晟瀾心思不定，用情不專，也用情不深。他更是個自私的。在某些個瞬間，他或許是愛魏雙雙，是在乎魏雙雙的，可是，這份感情根基太脆弱了，一旦出事，就會轟然崩塌。眼下，顯然已經崩了。夜晟瀾也未必有多愛沈青竹，有多在意沈青竹，他隻不過是後悔了而已。萬芳看得比夜晟瀾還沒明白，她自然也不會阻攔。“那妾扶著二公子過去。”一邊說著，萬芳一邊起身，開始收拾床邊的幾樣藥，她像是做好了準備，夜晟瀾再不會回芳菲閣了似的，她把藥也一並帶上了。萬芳手上忙著，也不忘了交代。“這幾樣藥，都是郎中說的對治療外傷最好的，要一層層地抹，中間大約是間隔半個時辰，等回了波瀾渡，二公子記得讓二少夫人幫忙塗抹，彆落下了，耽誤了傷情。還有……”咬著唇，萬芳話到嘴邊，又微微頓了頓，她思量片刻才繼續。“還有，剛剛妾也不過是胡亂感慨罷了，二公子彆往心裡去，深更半夜的鬨了一場，二少夫人必定也是受了驚的，二公子多安慰安慰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萬芳說得動情，字字真誠。夜晟瀾瞧著她，冷硬的心也跟著軟了些許。“不用帶藥，我一會兒就回來了。”聽著夜晟瀾的話，萬芳失落到近乎有些死氣沉沉的眼眸裡，瞬間更多了一抹光亮，她淚眼汪汪地看向夜晟瀾。“二公子，你真的還會回來？”“嗯。”夜晟瀾應聲，他抬手拍了拍萬芳的肩膀，之後便踉蹌著離開了。看著夜晟瀾的背影，萬芳緩緩勾唇。夜晟瀾去波瀾渡好啊。不去，他和魏雙雙怎麼能鬨起來？不鬨起來，兩個人的感情怎麼出問題？不出問題，她又怎麼好趁虛而入，奪得嬌寵？讓魏雙雙徹底失了夜晟瀾的心？鬨吧！她很期待！……澤霈苑。夜晟瀾去波瀾渡，和魏雙雙大吵的時候，沈青竹、夜晟澤以及帶著暝消、暝影、鴻影、薇璐四個，在偏廳擺了桌子，置辦了一桌酒菜，開始吃上了。平日裡，夜晟澤不苟言笑，他又是主子，身份在那擺著。除了暝消，誰敢跟他同桌共飲？今兒完全是意外。起初坐在同一桌，暝影、鴻影、薇璐，都有些拘謹，她們不敢舉杯，也不敢夾菜，生怕自己哪做得不好，惹了夜晟澤不痛快。夜晟澤瞧著他們的模樣，輕笑著抬眸。“今兒夫人高興，大家隻管吃隻管喝就是了，不論主仆，不必多想。快，給夫人敬酒吧，一祝她醫館懸壺濟世名遠揚，二祝她萬事順遂心無傷，三祝她……”“三祝夫人將軍兒女滿堂。”搶著夜晟澤的話，薇璐急急地加了一句。一旁，暝消、暝影、鴻影認同地點頭，他們幾個隨著薇璐舉杯，祝福聲四起，那句兒女滿堂，吼得恨不能把房頂掀開了。沈青竹聽著，隻覺得自己還沒喝，就已經有些醉了。被薇璐幾個的大膽嚇醉的。還兒女滿堂？她和夜晟澤這假戲，要真是做到了那種地步，那還得了？沈青竹臉上像是染了紅霞似的，熱熱的燙燙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去看夜晟澤。就在這時候，外麵的下人進來稟報。“將軍、夫人，二公子剛剛從芳菲閣去波瀾渡了，他和二少夫人吵起來了，二少夫人被氣急了，與他動了手。二公子身上有傷，大約是真的疼得厲害了，他沒忍住推了二少夫人一把。二少夫人跌在了地上，好像是見了血，已經又去請郎中了。”聽著這話，沈青竹、夜晟澤都愣了愣。這可不在他們的計劃之內。沈青竹看向報信的下人，眼睛眨了眨，“沒有弄錯？真的動手了？”“是。”“嘖，”沈青竹咂舌，她忙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仰頭一飲而儘，“嘖嘖嘖，一個孕婦，一個傷患，怎麼吵架還這麼凶？真是要嚇死人了，趕緊喝兩杯，好好壓壓驚。”夜晟澤揮揮手，讓報信的下人退下去，他饒有興致地看向沈青竹。“夫人確定是壓壓驚？不是高興高興？”“噓。”衝著夜晟澤做了噤聲的動作，沈青竹忙倒了一杯酒，遞到夜晟澤嘴邊給他喂下去，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像是受了驚似的，沈青竹慌亂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夜將軍，瞎說什麼大實話？這顯得我多小心眼，多下作，多惡毒？”“行行行，是我的錯。”夜晟澤輕聲應著，他看著沈青竹，眼底含笑。明明是同一壺酒，可是沈青竹喂過來的，似乎要格外的香醇一些，味道更好。心裡想著，夜晟澤饒有興致地恭維。“夫人最善良，最大度，最仁慈，才不會幸災樂禍呢，夫人是這世上心腸最好的人，這樣夫人可滿意？”“酒後吐真言，我就當你說的都是真心話。”沈青竹說著，忙拎起酒壺，又給夜晟澤倒酒，她還揮手招呼大家。“快快快，再喝一杯，暝消、暝影、鴻影、薇璐，你們都彆閒著，也趕緊喝啊。這陣子，為了查莫靈溪的事，又為了跟我打點長青堂的義診，你們都辛苦了，今兒全都敞開了喝，就當是犒勞自己了，咱們不醉不歸。”暝消、暝影幾個瞧著沈青竹，努力憋著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總感覺，沈青竹這一碗酒下去之後，就開始變得特彆忙。嘴上忙，手上也忙，腦子似乎更忙。她怎麼好像已經醉了？幾個人心裡直打鼓，他們小心翼翼地看向一旁的夜晟澤。隻見夜晟澤嘴角噙著笑，老神在在的依偎著椅背，看著沈青竹倒酒，她小臉紅撲撲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後去了，要是手穩點，彆晃晃悠悠的，帶著一股被興奮衝昏了頭的醉態，估計會更好點。小酒鬼，有點太廢柴了。夜晟澤正尋思著，就見沈青竹端著酒盅，自己又喝了一盅。“嘿嘿嘿，味道真不錯，嘿嘿嘿！”夜晟澤、暝消、薇璐幾個，瞧著沈青竹傻笑，不禁麵麵相覷，之後，幾個人都憋著笑，低頭喝酒吃菜去了。不能多看。容易笑出聲來，容易笑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