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璐、雲影、翠影一起幫著沈青竹收拾，等她準備妥當，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了。好在夜晟澤回來得早，告訴她告訴得及時。耽誤了些時間，也還來得及。忙完了沈青竹才發現，夜晟澤不知什麼時候，也換了一身衣裳，和她一樣，是海棠紅的錦袍，暗紋刺繡，比她這身低調些，但也是夜晟澤鮮少用的顏色，跟她很相配。沈青竹的目光，不斷在夜晟澤身上逡巡，她滿意地點頭。“夜將軍這麼一打扮，英姿挺拔，俊朗風流，更有氣質了，夜晟瀾瞧見，怕是得嫉妒死。”“夫人嬌豔，才是他嫉妒的根源。”“夜將軍謬讚。”“肺腑之言，夫人不必過謙。”“夫君所言甚是，咱們倆彼此彼此。”和夜晟澤互相吹捧，兩句話，沈青竹說得開開心心的，也沒多耽擱，很快她就和夜晟澤奔著壽康苑去了。原本，沈青竹還以為他們來得算早的呢，可他們到的時候，謝氏和夜晟瀾早就到了。偏廳裡。謝氏正在給老太君捏肩，至於夜晟瀾，則坐在邊上喝茶。夜晟瀾臉色沉沉的，瞧上去不大高興。也是！這陣子交手，就沒有一次，夜晟瀾是占到了便宜的。他丟了臉麵、吃了苦頭，連月例銀子都被斷了，他能高興就怪了。如今，謝氏想哄永昌侯開心，伏低做小，連帶著他也被推出來低頭認錯，不得不說些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話，演完這場戲，他怎麼可能高興？夜晟瀾不高興，沈青竹就高興了。伸手挽住夜晟澤的胳膊，沈青竹往屋裡走的腳步，都更輕快了些。到老太君身邊，沈青竹鬆開夜晟澤，福身行禮。“見過祖母。”一早，老太君就瞧見這小兩口了，見他們穿著同色係的衣裳，還親昵地挽著，老太君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快起來，在我這不用這麼外道。”“多謝祖母，祖母，爹還沒到嗎？我和晟澤來得不算晚吧？”“不晚，來得正好。”“那就好。”沈青竹直接坐去了老太君邊上，她挽著老太君笑著念叨。“都怨晟澤，一家人一起聚聚而已，又不是招待外客，他可倒好，又要給我選衣裳，又要給我選頭麵的，連帶著這眉，都是他給我畫的，非嫌棄我手藝不好，說他畫得要好些。這中間可耽誤了不少時間，要不然，我早就能來陪祖母聊天了。”“呦，晟澤還會這一手呢？”“可不是呢，祖母快瞧瞧，我今日的眉是不是比平日好看些？”“好看好看，越看就越覺得好看。”“祖母，那你說這主要歸功於我長得好，還是歸功於晟澤畫得好？”沈青竹的話，逗得老太君直笑，她的開心肉眼可見。 一旁，謝氏差點被氣死。剛剛她和夜晟瀾過來，請安、禮物、好話、她一樣也沒少，她甚至還動手為老太君捏肩捶腿，可這老婆子，也不過是說了兩句敲打的話而已，何曾笑過？沈青竹來，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帶，就撒嬌說兩句好聽的，就把老婆子哄成這樣。這老婆子的心未免也太偏了。她是老眼昏花嗎？她就看不出來，沈青竹說的那些話，都是故意的？她就是在故意顯擺她和夜晟澤關係好嗎？謝氏心裡不痛快，夜晟瀾心裡，更不是滋味。沈青竹的明豔嫵媚，夜晟澤的目光在她身上片刻不離，還有沈青竹說的那些看似怨怪，實則每一句都泛著甜蜜的話，還有他們那顏色相近的衣裳……所有這一切，都刺激著夜晟瀾。他這是誤打誤撞，成全沈青竹和夜晟澤了嗎？他們兩個，真就那麼幸福嗎？不該是這樣的！目光灼灼地看著沈青竹，夜晟瀾抓著茶盞的手不禁收緊。明明算不上功夫多好、力氣多大的人，硬生生地將茶盞捏碎了，瓷片紮進了指尖和掌心，茶水混著茶葉，淌到了袍子上，洇出了濕噠噠的一團。血，也順著他的手掌虎口和指縫滴了下來。“瀾兒。”謝氏看到夜晟瀾手上的血，嚇地喊了一聲，她忙衝過來查看。“這是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沒事。”收回手，用袖口遮住，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狼狽，就像唐氏讓小廝打得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那些傷痕，他也不想暴露給任何人一樣。尤其是在夜晟澤和沈青竹麵前，他更不想讓他們瞧見這些。他不想被他們笑話。起身，夜晟瀾直接看向老太君。“祖母，我先去更衣，一會兒就回來。”“去吧。”夜晟瀾的狀態，還有他的心思，老太君看得明明白白的，到底是自己的孫子，老太君即便不偏疼，但也不至於為難，讓他難堪。得了回應，夜晟瀾轉身就往偏廳外走，他想圖個清靜。隻是，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沈青竹嘴角噙著一抹笑，她隨即看向夜晟澤。“晟澤，祖母設宴，就是想緩和咱們的關係，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更何況是一家子的兄弟，哪有什麼隔夜的仇啊？以前的事，該過去就過去了，以後大家都得往好了處，該關心得關心。”左右這些好聽的話，都是要說的，那就誰說了算誰的。這老好人，總不能就便宜了謝氏來當。想得美！沈青竹柔聲繼續。“你去瞧瞧二弟，看看他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心不在焉的傷了手呢？不說他這就要大婚了，見了血不吉利，單說傷了手這事就可大可小，萬一傷了筋，以後手上使不上力，連拿個武器都費勁，那不是廢了，你去瞧瞧？”幫不幫忙另說，幸災樂禍惡心人這事，他們得做到位。要不然，多對不起謝氏這一番安排？沈青竹的小心思，夜晟澤心裡明鏡似的，他點點頭，又看了看老太君，轉身就出了偏廳，去追夜晟瀾了。夜晟瀾也沒有走。他站在院子裡，望著偏廳出神。他腦子裡，全都是沈青竹剛剛的模樣，還有沈青竹剛剛的話。瞧著夜晟澤出來，夜晟瀾收回目光。他轉身離開。夜晟澤漫不經心地開口，剛剛沈青竹說的好話，從他嘴裡出來，全都變了味，“聽說大婚前見血不吉利，夜晟瀾，你這次大婚，不會還出問題吧？”聽著這話，夜晟瀾陡然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夜晟澤，他拳頭都握緊了些。血，滴在地上。“夜晟澤，你再胡說八道，彆怪我不客氣。”夜晟澤嗤笑，“健全的時候你也不是我對手，挨打受了傷，這又傷了手，你還能不客氣？”“你……”“夜晟瀾，你是不是後悔了？”打斷夜晟瀾的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夜晟澤一步步走向他。“嫁妝沒撈著，威脅安國公府的把柄沒握住，我的名聲沒毀了，你看不上的姑娘過得幸福順遂，這一局布的坑，把你埋了個徹徹底底，你是應該後悔的。不過我得感謝你，把青竹那麼好的姑娘，送到了我身邊。”“夜晟澤……”“記住了，以後少在我夫人麵前，露出那副失神、後悔、癡情的樣，不然，彆怪我不客氣。”“……”“是真不客氣。”說著，夜晟澤伸手，隔著夜晟瀾的衣袖，緊緊地攥住他受傷的手。血，一時間滴落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