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他到底是與我相伴幾載，豈能這般輕易忘了。”說話時，眼睛裡一顆淚珠靜悄悄落下。她還是那般，魂不守舍，被一層灰暗籠罩。沈明塵看到她這般模樣，隻覺得心裡刺痛，痛苦。齊修言竟然將她害得如此之深，讓她連是非都辨不了，整日裡沉浸在這痛苦之中。當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阿錦，那不是你的錯，不需要你來承受這些痛苦。”他語氣溫柔，克製而穩重。“我也不想承擔，不想負責，可是我……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我總是會想到他，我也沒有辦法……”他的手覆在她的頭上，輕輕的。“會忘掉的，總會忘掉的。”他不想看到她心裡裝著彆人，不能。既然她忘不掉，那他就幫她忘掉。她永遠是鮮活的，獨立的，不必為了一個男人去哭哭啼啼掉眼淚。他要讓她永遠耀眼，永遠將自己排在首位，不去管彆人的死活。她該學著愛自己了。沈明塵願意成為她的墊腳石，將她推上雲端，隻為將她從這淤泥裡扯出來。乾乾淨淨，陽光耀眼。——天慶元年，三月，泰山封禪。霞光滿天，祥雲七彩，乃大吉之兆。抵達泰山封禪之時，沈明塵當即下了一道聖旨。此聖旨來的太過於突然，宛如晴天霹靂！滿紙荒唐言，不顧國法，不念家規，簡直是倒反天罡！“皇後葉氏賢淑嫻熟，智勇雙全，自即日起，葉雲錦與朕共理天下，同承寶架，夫妻並肩，共赴國是。朕與天後，同心協力，期使我大國永綏安寧，富強昌盛。”禮樂盛典還在進行著。這這一旨宣布，大臣們就像是腳底下抹了鬆脂，全都被黏住，站在原地，給嚇傻了。心裡麵都直接此時荒唐，都想要勸說，可這事情突兀的有點兒無從下口，不知道該從何處勸。位同皇帝，那豈不是說要有兩個皇帝。這換在任何朝代都是沒有的事情啊。鴉雀無聲。不光大臣們震驚，就連葉雲錦也是震驚，甚至不可思議。就在這不可思議中，她被沈明塵握住了手，站在他身側，一同跪拜，祭祀。祭祀完畢，等回到了京城，眾人都是蒙圈的。一直到了夜裡，幾個大臣們才相互走動起來。“丞相，勸嗎？”張丞相乃是文臣之首，他坐在主位上，被眾人看著。眾人都等著他拿主意。“王太師，你怎麼看？”張丞相朝著王瑾瑜看過去。正在摳指甲的王瑾瑜抬頭，倒是一臉淡然，“我怎麼看？我無所謂啊，反正這種荒唐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他們皇室一家哪裡把禮法放在眼裡過，隨便唄，又不影響我活著。” 眾人點頭。雖然說這話不好聽，但還是有幾分道理。這種荒唐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而且都已經封禪完了，再彈劾下去，也是於事無補。張丞相開口：“皇後……天後一向不插手朝政事情，想來此次也不是她情願的，隻要她不乾涉朝政，這便是一個虛名，應當無傷大雅。”“丞相說的是，權力給了，但隻要天後不用，那也沒什麼後果。”眾人紛紛附和。一盞茶的時間後，眾人紛紛離去。——又是一年春好時，惠風和暢。沈明塵本以為權力會讓她有所緩解，可她還是終日裡蹙著眉頭，總是哀愁地對著窗戶出神。葉雲錦瞧見那玄色身影踏入宮門時，勉強勾出來了個笑，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愁眉苦臉。如今雖說物是人非，可沈明塵在她心中的分量，還是如同昨日一般，她心裡從未怪過他。隻是擔憂他將更多的權力交給她，所以她還是表現得開懷一些才是。“阿錦，今夜我們出宮。”沈明塵身後的太監總管將一套衣服遞上來。灰色的衣裳，繡著竹紋，看款式和顏色，不像是女子所穿的。“眼下時候不早了，我們戌時出發。”說完，沈明塵便離開。夜裡的京城，燈火璀璨，人來人往，比白日更甚。沈明塵抓著她的衣袖，帶著她擠過擁堵的人群，直奔平康坊而去。“哎喲，兩位郎君，快些進來。”剛到門口，葉雲錦和沈明塵便被門口站著的老鴇迎了進去，她笑眯眯說著，“一看兩位郎君就儀表不凡，想必是參與詩會的讀書人吧，這詩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快快進來。”平康坊可不光妓院，更是文人墨客所樂衷的地方，也是情報的中心，是整個京城最繁華之地。莫名其妙的，葉雲錦和沈明塵就被引進了一雅間。雅間香煙嫋嫋，流觴曲水。裡麵坐著許多青年才俊，看著都是些二十來歲的世家子弟。裡麵吵吵鬨鬨，氣氛好不熱鬨。沈明塵與葉雲錦選了個地便坐了下來，與旁邊人交談起來。“這位郎君看著眼生，想來是剛到長安城不久吧？”葉雲錦身邊那咋咋呼呼的郎君逮著葉雲錦就要說話，沈明塵連忙在一旁解釋，“是，這是我表弟，我們剛來京城不久。”“哎喲，你這人怎麼胡亂插嘴，你表弟是沒長嘴嗎？我問他呢又沒問你。”沈明塵臉上帶著賠罪的笑：“不好意思，我表弟是個啞巴。”“……”那位郎君一噎，麵色青一陣紅一陣。聽到這裡，葉雲錦嘴角也不免勾起一絲笑意。這詩會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當年沈明塵帶著她來詩會時，就說她是個啞巴，不讓她開口說話，以免被人聽出聲音。如今這場麵，與當年的熱鬨無二。“啞巴，今年又來一個啞巴，也是稀奇，希望啞兄能夠大放異彩呀。”隻是一瞬，那大大咧咧郎君的尷尬勁就過去，又開始高談闊論起來，“你是不知道，當年沈家那郎君，也就是如今的天子，帶著一個啞巴兄在詩會上殺瘋了！那些詩作名動京城啊！隻可惜那啞巴兄後來再也沒出現過，可惜啊可惜，他要是重出江湖，簡直可以被稱為詩神！”他說著，眼底滿是欽慕。葉雲錦淺淺笑著，心裡卻有些蠢蠢欲動。很想，再體驗一下當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