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齊修言快馬加鞭又去了一趟驪山行宮。一把人為點燃的大火,火勢滔天,點燃了半個驪山。金碧輝煌的行宮,兩年的心血營造,此刻隻化為了一片廢墟。“陛下,這行宮可是先帝在時建造的,為何要這樣燒了?”齊修言的眸中,倒映著跳動的火舌。“是在此處弄丟的她!若不是這行宮,她怎會丟了!還留著作甚!”“……”一旁人不敢答話。今日他敢為了她燒毀行宮,明日就敢為了她殺人。誰也不想觸黴頭,白白送命。他們知道,這帝王已經瘋了,人命算得了什麼。——十二月初九,京城下了好大的一場雪。距離她丟失,已經過了十日。這些時日的齊修言,就像是一個遊魂一般,整日裡魂不守舍。上朝和議事時,那模樣宛如厲鬼附身,狠毒至極,無人敢去招惹。旁人都勸著王瑾瑜去和他說道說道,卻被王瑾瑜拒絕,隻是冷笑一聲,說由著他瘋吧。齊修言回了一趟空****的東宮,將原先那些見不得人的畫像全都抬了出來。畫像卷起來,被堆在紫宸殿內,竟然有足足半個人高。這些見不得人的畫像,全都藏著他齷齪的心思,他不敢示人。眼下,他對她思之若狂,隻能是借著這些畫像來緩解。畫像上的她,或動或靜,或怒或惱,明豔而又鮮亮。齊修言蒼白的手覆上畫像,在她的臉上觸摸著。“你怎麼就對朕這般心狠?”“你怎麼敢先離朕而去?”他對著那些畫像,一會兒笑著,一會兒怒罵,有時候流一些眼淚,有時候又大笑不止。他把畫像和自己關在一處,整整兩日。“錦娘,你有什麼告訴朕,你告訴朕你想要如何,朕以後再也不逼你,都順著你,可好?”他坐在紫宸殿的台階上,披頭散發,懷中抱著一幅畫卷,畫卷半展開著,借著昏暗的燭光,能夠看到畫像上那張絕世容顏。“我以後再也不氣你了,我求求你,你回來吧。”“我不該逼你的,我以後一定對你好好的,再也不與你爭吵。”“錦娘,我好想你。”“你能不能再可憐我一回,再看看我?”齊修言抱著畫像,一直坐到了三更天,而後才去睡覺。睡覺時,他也抱著畫像,不肯鬆手。整整兩日,他都是這般行徑,不吃不喝,隻是抱著畫像說話。好像真的看到了她一樣。第一日的時候他去上朝了,上朝時也抱著畫像,渾渾噩噩的,彆人說什麼他好像也聽不到。第二日時,他沒有去上朝。等到第三日一早,他又出現在了朝堂上,沒有抱畫像,整個人瞧著像是清醒了幾分。宣政殿上朝臣一陣喜悅,覺得這位陛下總算是想開了。 人死不能複生,總是會想開的。就在他們歡喜之餘,龍椅上那位一句話,將他們全都打入天牢。“朕要立她為皇後,三日後是元旦,好日子,禮部的人準備準備。”底下的朝臣愣住了。禮部侍郎顫顫巍巍站出來,驚了好半晌才敢問話:“陛下要立誰……為皇後?”他還是不敢確定,一個死了的人,怎麼立為皇後?而且還要禮部準備?到底是準備活人的禮,還是死人的禮?“葉氏,葉雲錦為皇後,要辦得風風光光。”“……”話語一出,四下寂靜。眾人屏息凝神,忘了呼吸。“荒唐!她是當朝太後,如今就算是歿了也該以太後的禮遇下葬,豈可封為皇後!還要辦什麼勞什子的立後大典!”李禦史覺得此事太過於荒誕,當場就站出來反對!“拖下去,押入天牢。”龍椅上那位隻是漠然的說著,十分平淡,好像這場麵已經在他的預料之中一般。底下憤憤的李禦史也是一愣。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還以為這位帝王會辯解兩句,而然卻是一句都沒有,甚至都沒看他一眼。“底下還有誰覺得不妥?”“……”朝臣們默不作聲。不是他們不敢站出來,可眼下上麵那人瘋瘋癲癲的,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就算是站出來了,又能怎麼樣。索性一個個都裝上了啞巴。“禮部侍郎,此事可能辦妥?”齊修言點名道姓,禮部侍郎一個激靈。他呆滯看向龍椅上的人,而後又看向周圍的大臣。把一個死了的太後立為皇後,還要準備活人的禮遇,這簡直就是倒反天罡,曆代王朝從未有過如此行事。他要是做了,豈不是第二日就要被群臣討伐?可是他要是不做,這條命還能在嗎?心裡正在掙紮時,卻聽到上麵那人開口,讓他如墜冰窖。“既然猶豫,看來是不願了,這不難為你,帶去天牢。”甚至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他,直接就讓人給拖了下去。“此事,禮部的誰願意辦?”齊修言又問了一句。一片沉默。“辦有辦的方法,不辦也有不辦的後果,誰能辦?”話音落下,默了兩息後,忽有一人站了出來。“陛下,微臣願意。”是個麵生的,剛在禮部任職不久。“好,禮部侍郎你來做,屆時由皇後畫像來代表皇後,不得出半分差池。”三日之後,是難得的晴天。立後大典上,舞樂響起,威儀恢宏。朝中大多朝臣不願看到這一幕,都紛紛告了假,沒來。來參加立後大典的,都是一些不願意得罪帝王的人。臨軒冊命,陳設如冬、正之儀;訖,拜太廟。自始至終,都是由一個太監高舉這葉雲錦的畫像,完成了立後大典。整個流程結束後,她的畫像被送到聽竹宮。自今日之後,那位帝王看起來好像沒有那麼瘋了,至少肯聽人說話了,也不會有激烈的情緒,更不會同人爭辯什麼。但眾人覺得,這不是好事。帝王不發怒了,但已經連著幾日,將好幾位朝臣大臣打入天牢了。他好像更瘋了。他在平靜的瘋著。整個聽竹宮,都掛滿了他的畫像。他將她身前所有用過的東西,全部都搬了過來。穿過的衣物,身邊用過的人,全部都一一找來。“錦娘,是我考慮不周,倒是忘了將她送到你身邊,你最寵愛的就是那個婢女了,她也沒有辜負你。”齊修言微笑著,道完歉之後又對著她的畫像囑咐了幾句,轉身騎馬前往後山。他好像認了,她離開他這件事。也不再強求什麼。後山,齊修言命人將孤零零的墳墓挖開。墳墓裡隻是塞了兩件衣服,什麼也沒有。沒有所謂的婢女,也沒有所謂的屍體。齊修言盯著那些棕紅土好一陣,忽然扯出一個笑。“錦娘,你可真會騙人哈哈哈哈。”他笑得瘋癲,笑得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