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言知她誤會了他的意思,在一旁解釋道:“朕是想著,明日小聚之後,就讓葉太師他們回家,還是原來的宅子,便各司其職吧。”葉雲錦的手鬆了鬆:“當真?”“自然是真。”怎麼會呢?葉雲錦還是覺得難以相信。齊修言他應該就是說說而已。要知道,葉家人可是唯一拿捏她的把柄,他又豈會輕易放走他們。她實在是猜不到齊修言的心思。——十月初二。秋風生渭水,落葉滿京城。黃昏,水榭之上。“伯父,伯母,這段日子你們在宮中住的不習慣,是朕的不周。”齊修言端著梅花銀酒杯,抬手敬酒。他對麵坐著的葉老太師和葉母,臉上堆著的假笑瞬間僵硬。伯父,伯母?他如何會用這樣的稱呼?他對錦兒的狼子野心,是絲毫不遮掩。“老臣實在是擔當不起陛下這一聲伯父伯母,這段時日老臣與家人在宮中過得不錯,也是難得清閒,還要多謝陛下隆恩。”葉太師舉起酒杯,話裡話外都是疏離,表示他不想和齊修言攀上任何的親戚關係。這才在宮裡住了三四日,齊修言就耐不住性子將他們叫到壽康宮來赴宴,誰知道他又懷著什麼心思,這次怕是鴻門宴罷了。“朕說當的,自然是當的,伯父對太後娘娘有養育之恩,朕心中感念,朕再敬伯父一杯。”他一口一個伯父的叫著,葉老太師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噔”酒杯落在案桌上。“陛下既知是太後娘娘,知老臣是太後娘娘的父親,就算是按輩分算,也該叫一句外祖父,而非伯父!陛下從小便學禮儀,該是知道的!”他站起來,像是教訓小輩一樣堆著齊修言發威。他當然知道齊修言打的是什麼主意,今日他便要表明態度,齊修言想要越過倫理綱常,做強娶嫡母這種事,堅決不行!秋風瑟瑟,水榭上錦黃水簾晃動,這場小小的宴會上,靜謐的猶如一潭死水。葉母連忙拽著葉老太師的袖子打圓場,“你真是平日裡教導那些王侯教訓習慣了,如今陛下可不是當初那個小孩了,你怎麼能這樣說陛下。”同時,葉母也給葉老太師擠眼睛,示意他不要過火。若是今日觸怒龍顏,他們一家說不定就沒有活路了。他們是一把老骨頭了無所謂,可還有容書,他正是年輕的時候,如今這大好的前途竟全被白白糟蹋了。“今日我便要告知陛下,就算是拚了這條老命,也絕對容不得有辱門楣的事情在葉家發生,若是陛下執意如此,那便從我們葉家的屍體上踏過去。”葉太師說得振振有詞,如今算是豁出去了。葉母攥著葉太師衣服的手,也鬆開了。 之前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不過誰也沒有挑明,而今挑明了說,卻是覺得如此心酸。他們葉家,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她的大女兒雲華,嫁入皇宮才多久的時間,連一兒半女都沒有照顧好,就去了。老來得女的小女兒雲錦,是他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如今也進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偏偏這新帝還覬覦上了他們的小女兒,讓整個葉家都不得安寧。一旁的葉雲錦,也緊緊攥著腿上的衣裙,等待著齊修言的爆發。若是齊修言今日對葉家人下手,那她便用這條命護著。這輩子,她再也不能讓葉家人為她送死了。“葉太師說得這些,朕不太明白。”齊修言默了兩息,淡淡開口。眉宇間並不見怒火。他伸出手夾起一塊涼粉,放到了自己碗裡,“葉老太師忠心為國,朕因為感念葉老太師對大楚的付出,所以特意設了這場宴席,太師,夫人,先吃吧。”他說得很尊重。“誰要吃你這鴻門宴,你到底要如何,今日便說清楚了。”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勢必要來個你死我活,豈有中途退出的道理。齊修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抬頭看著葉太師,臉上扯起一個溫和的微笑。“看來葉老太師和家人不餓,那今日便不吃了,朕現在就說罷。”他慢悠悠坐直身子,淡淡的開著口。“葉家出了兩位皇後,為皇家開枝散葉,撫養皇子有功。先前的孝德皇後逝世,可她的功勞和尊榮,理應由葉家人繼承。葉太師是三朝元老,教導王侯將相,在朝中不單是朝臣們尊敬信服的人,也是每一位皇帝都信服之人。前段時日葉老太師說自己年邁,辭官請求歸鄉,已經在歸鄉途中了,是朕叨擾葉老太師,將太師接了過來,是真的不是,理應賠罪。”齊修言說著,目光又落到了葉容書身上。自始至終,葉容書的臉色都不好看,幾乎可以用鐵青來形容。“葉小侍郎的誌向一直都不在朝堂在軍營,聽聞葉侍郎在武略上很有長處,令人讚歎。”話沒說完,說有人都屏息凝神聽著。現在就連葉太師葉琢磨不出來,這位新帝說得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若是罰,道理上不太通,可若是賞賜,也不太像。“朕決定封葉老太師為永定侯,明日便返程歸鄉,也對得起葉家這些年的功勞。小葉侍郎既然心在武略上,那朕也不好強人所難,便封為四品驃騎將軍,希望小葉侍郎日後能夠大展拳腳。”水榭之上,靜的隻能聽到一旁水池裡水波來回擺動的聲音。所有人就像是傻了一樣,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葉太師早就做讓家人拚死一搏的準備,可現在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場麵。可是,這不單是封賞,而且還是天大的封上。且不說單單一個永定侯的爵位,那更是意味著萬戶封上,能夠獨霸一方的封上。以前的那些爵位都是在京城,為了平衡勢力,顯少有人會在京外封侯。還有葉容書直接一瞬間從六品升到了四品將軍。那可是將軍,擁有實實在在軍權的將軍,都是四品,可與那些文官裡麵受人擺布的四品職位簡直是天差地彆。如此厚重的封上,實在是叫人難以置信。葉太師,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