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園因為孤寂冷清的緣故,沒什麼人來,所以也沒有鋪磚,此刻隻剩下一地的泥濘。“來,朕背著小雲錦過去。”齊川躬下身子,等著葉雲錦上來。葉雲錦自然是不敢的,生怕齊川有什麼閃失,“陛下,您快起來,這點路我還是能自己走的。”“滿地的泥濘,怕是要弄臟小雲錦漂亮的衣裙,朕舍不得讓小雲錦變臟,上來。”“可陛下……”“既然是回光返照,那這點力氣也還是有的,小雲錦快上來。”葉雲錦推辭不得,隻能是趴上齊川的背,頭靠在他的肩頭。他走得很穩重,走起路來會發出很大的喘息聲,聽得葉雲錦心裡又擔心,又心疼。終於,走了約莫兩百步,便從**園出來了。“陛下快放我下來,叫人瞧見了笑話。”“他們喜歡笑就笑,這宮裡麵的人是得多笑笑。”齊川開著玩笑,將葉雲錦放下來。走路時,他的目光總是落在她臉上,戀戀不舍,又滿心自責。她年歲這麼小,本不該進宮的。他是個老人了,有妻有子,現在快要死了,他地下的亡妻也過來看他了,他不會孤單。可是小雲錦,她年紀這麼小,又是大好的年華,卻為了他嫁入了這後宮,從此被拘束在裡麵。“雲錦,是朕對不住你,朕不該拘著你的,若是你不曾嫁給朕,不曾承受君恩,按理說,你現在應當在廣闊天地間過著自己的日子。”他捧著她的臉,碎碎念念。“是朕太自私了,朕一見到你,便隻想著占有,從未考慮過你的處境。若是朕當初冷著你,你是不是就多一個選擇?”齊川覺得,至少她可以出宮去,至少她不曾對他產生任何的感情,至少不會牽掛。葉雲錦眼圈泛紅。倏地想起上輩子,齊川就是這樣一直冷著她的。給了她皇後的體麵,但是卻冷著他。會不會上輩子的他,就是這麼想的?可上輩子她的下場又能好到哪裡去?“陛下彆這樣說,這宮裡本就寂寥,若是沒有陛下,隻會令我更孤獨,若是陛下再冷著我不理我,我怕是連日子都不想過了。”葉雲錦在他懷中嬌嗔。“雲錦,答應朕,日後不管如何,都好好活著,行嗎?彆讓這些身外之事影響了你,命始終是自己的,活著,總是有機會的。”“朕的小雲錦這麼聰明伶俐,以後一定是了不起的人。”“朕想在地底下看著你好好活著,長長久久活著,這長命鎖,可是朕親眼看著完成的,一定會很靈驗的。”齊川揣摩著她手中的長命鎖,語氣中儘是不舍。葉雲錦點了點頭,哽咽著說不出話。她緊緊攥著齊川的手,好似這樣,就能讓他多活兩日了。 ——自那日之後,齊川忽然間有病倒在了床榻上。已經到了不吃不喝神誌不清的地步。偶爾有時候會神誌清醒一些,他會連忙交代一些事情。九月十六。“王海,你過來。”“奴才在。”齊川讓殿內所有人都出去,單單留下王海交代事情。說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才算是交代完。後來,齊川又沉沉地睡了過去。晚些時候,齊川又醒來了一次。王海連忙在一旁通稟,“陛下,太子殿下來看望您了。”齊川暗淡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安,但還是道:“讓他進來。”早在半個月前,齊川實在是病得太厲害,而且朝中大臣幾乎都知道了他的病情,所以便將太子的禁足給解了,讓他和以前一樣處理政事。葉雲錦也不再處理那些奏折,一心一意撲在齊川身上照顧他。齊修言如今可謂是權勢滔天,身上穿著金絲蟒袍,整個人看著華貴無比。他落向齊川的目光,帶著些許同情,和癲狂。齊川見他這般模樣,給王海使了個眼色,“去叫個腿腳快的,將那東西送過來。”王海稱是,連忙出了寢殿,將門給關上。殿內,隻剩下了齊修言和齊川二人。“以後,大楚便交給你了。”齊川並不是很想和齊修言說話,哪怕是到了自己快死的時候。齊修言眼底帶著些許笑意和掩飾不住的激動,“父皇放心,兒臣會繼承您的江山,您的子民,包括您的皇後。”他字字清晰,語速很慢,生怕齊川聽不到一樣。原本眸底暗淡,宛若將死的齊川,此刻緊緊攥著拳頭,“你若是動她,朕必不叫你好過……咳咳”話還沒說完,齊川便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我的好父皇,您該歇歇了。”齊修言走到榻前,緩緩蹲下身子,嘴角彎起,笑眯眯看著齊川。“陛下,東西拿來了。”門外的太監是王海的徒弟,此刻帶著一個精致的小木匣子捧上來。齊川看了一眼小太監,小太監立刻把東西捧給齊修言。齊修言帶著幾分的狐疑,看了一眼齊川,緊接著緩緩起身,打開太監呈上來的盒子。裡麵躺著的是虎符,隻有一半的虎符。齊修言盯著虎符看了一會兒,嘴角的笑容逐漸落下,眼底如深淵一般冰冷。“想不到,你竟為她至此,都說皇家薄情,可我瞧著你好似並不薄情。”齊川看到他的這般反應,心裡有了幾分底,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哈哈哈哈,”忽然間,齊修言發出一串笑聲,眼底帶著癡癲狂看向齊川,“父皇,你可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剛剛那反應,我不過是在演戲罷了,你將另一半虎符給了沈將軍,我早就知道了。”齊川臉色果然很不好看,他現在很想破口大罵這個孽障,可實在是沒有力氣。隻能瞪著眼睛,表示反抗。“就算是沒有了那一半虎符,我依舊會繼承您的一切,無人可以阻攔。”齊修言信心滿滿。他將那一半的虎符握在手中,至於裝虎符的盒子,早就被他丟在一邊了。“狂傲!”齊川鉚足了勁,才算是憋出這麼一句。“父皇,您老了,休息吧,去和先皇後她們闔家團圓,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嘴角淡雅的笑容收起,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蟄伏著一隻鷹犬。“陛下,駕崩。”他說得極為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