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念卻覺得，一個人不可能隻有那幾個特質。小楊不懂，隻能陪著喬念念一點點地分析。沒進組前，喬念念將劇本翻了好幾遍，現在再次分析宴音這個角色，開始試著從後麵她的一舉一動來反推。很有意思的一個過程。喬念念手指敲了敲劇本。一旦反推，就會發現一個人原來可以有那麼複雜的一麵。正在想著，李麗紅出來了，抬頭看了看天空，點了點頭。有人道：“上工了！”喬念念起身。這一幕也是從她開始。趙曼也牟足了勁兒，兩人同框，她不能從容貌上壓喬念念一頭，那就得從演技上壓住她！——宴音一襲白衣，纖塵不染，腳尖輕點仙劍，迎麵而來，讓人驚歎的容貌在鏡頭裡緩緩放大。就算穿著威亞，喬念念卻依然能保持身形穩定，姿態優美，似乎在空中與她在地麵沒有區彆。李麗紅很滿意，這是電視劇的第一個鏡頭，要的就是這樣的美和仙，吸引觀眾。接下來，是女主陳二丫的出場。她蹲在水邊，埋頭搓洗著衣服。在李麗紅的示意下，鏡頭先給了陳二丫有著凍瘡的手一個特寫，然後順著她的手緩緩往上推，出現陳二丫細瘦的胳膊和平凡的臉，雜亂的頭發。她的臉上甚至帶著青紫，似乎是被誰給打過。趙曼咬牙，表情堅韌忍耐……“停。”李麗紅喊了停，對趙曼道：“表情不對，陳二丫不該是這個表情。”趙曼不解：“導演，她這麼被折磨，不該是忍耐……”“忍耐什麼？”李麗紅不滿地看著趙曼：“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陳二丫的性格中是有點憨的，所以她才會一直認準自己認定的那條路，埋頭走下去。這個憨，讓她不會對自己身處的環境和遭遇的事情抱怨，她就像地上的雜草，不管是肥沃的田地，還是狹窄的石縫，她都會努力生長。而且她從出生就一直在這個家庭，過著這樣的日子，對這樣的日子已經習慣了，怎麼會有什麼忍耐一類的想法。”趙曼很是難堪，自己想要用演技壓喬念念一頭的想法就好像一個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是，我知道了。”李麗紅心累地歎口氣：“還有，彆瞪眼了！陳二丫不需要好看，不需要可愛，你隻要表現出她的堅韌就行了！”她已經強調過許多遍了，但趙曼就是聽不懂似的，一進入鏡頭就各種小表情和小動作，努力讓自己更討人喜歡。但陳二丫從來不是一個會討人喜歡的人設，哪怕是初期對宴音產生了崇敬之情，那也是發自真心實意的，想要靠近她眼中的美好，並不存在討好。“準備一下。”李麗紅道：“重拍這一場。”趙曼再次在水邊蹲下，開始搓洗衣服。 突然，她又停止動作，轉頭道：“導演，我覺得這樣的女主這樣子的內核不好，會給觀眾非常不好的價值觀，我們應該改一改。”李麗紅：……也就看在她是金主的人的份兒上她才忍耐幾分！“我們不能宣揚吃苦論，女主明明在吃苦受折磨，怎麼還不能忍耐……”李麗紅心累地揮揮手：“編劇，去給她解釋一下！先拍宴音的鏡頭。”編劇已經很習慣了，這戲開拍之後，趙曼時不時就要提要求，找各種理由要改劇本啊，改妝造啊。導演不耐煩的時候就會把他推出去給趙曼解釋人設、動機和人物心理，反正改是不可能改的，隻能她自己消化接受一下了。這次也是一樣，編劇拿著劇本上前：“我覺得趙老師說得對，宣揚吃苦是不好，尤其是像陳二丫這樣，被人虐待還不吭聲。”趙曼冷著臉：“不過？”“不過咱們的劇本陳二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設，而且這個鏡頭就開頭這一點。”編劇笑道：“目的也不是為了表現陳二丫的苦，而是要表現她的堅韌，哪怕生長在這樣的家庭，她也努力地在活著……”另一邊，喬念念飾演的宴音淩空而立，如優雅的仙鶴微微垂頭，俯瞰凡人世間。這一瞬間，凡人才得以窺得仙子容貌，驚歎其高貴美麗。這個鏡頭也順利通過。李麗紅問趙曼：“明白了嗎？”趙曼不情不願的點頭：“明白了。”“那就再拍攝一次。”……終於到了女主與女配相遇的鏡頭。趙曼飾演的女主陳二丫抬起頭，平凡消瘦帶著青紫的臉龐上是一雙懵懂的眼睛。她看到宴音，雙眼一亮，喃喃：“仙人……”然後下意識地，她撥弄了一下自己散亂的頭發，抻了抻自己身上滿是補丁又皺巴巴的衣服，跪了下去，表情欣喜虔誠：“見過仙人。”“走吧。”一旁宴音的隨從道：“你運氣好，我們小姐院子裡缺個丫頭，看上了你，要帶你走呐。”陳二丫驚訝地看了隨從一眼，又抬頭看向天上的宴音。宴音目光悲憫複雜，素來麵無表情的臉上勾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笑，很快便消失了。陳二丫卻好似看到了那個笑：“好！我跟仙子走！”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洗到一半的衣服，跟侍從商量：“能不能讓我把衣服送回去啊？放在這兒被人拿走了，我爹他們就沒衣服穿了。”侍從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河裡的衣服，抬手，手中便出現一個銀塊兒。他扔給陳二丫：“這些銀子足夠買你和你那些衣服了。彆囉唆了，我們小姐可沒時間等你！”陳二丫攥著銀塊兒，不舍地看著泡在水裡的衣服。宴音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和譏諷，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淡聲道：“你們陪她送回去，過後追上來。”說完，她便又抬起頭，優雅離開。陳二丫癡癡地看著宴音離開的方向，又在隨從的催促下抱起衣服，匆匆趕回家，把衣服和銀子一起放在屋門口：“娘，有貴人買我，我要走了，這些銀子給你們，省著點花。給大姐留一點做嫁妝啊！”李麗紅勉強滿意了，表示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