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蘇雲蕪倒是希望老夫人能多活兩年。倒不是她真的對老夫人的感情有多深，而是她覺得，老夫人既然那麼心心念念的想要看到未來寧遠侯府鼎盛輝煌的模樣……那何不等真的看到整個寧遠侯府的結局之後再離去更好？畢竟樹倒猢猻散，付出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最後換來一場空，該多是一場美事啊！“除此之外又能如何？阿蕪，你還小，有些事情你雖然是知道一二，可畢竟看得不甚周全。等你長大嫁人，最後到祖母這個年紀，你就會明白，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般清清白白，無憂無慮的。就比如說文家的事情，隻要他們如今還能夠安分度日，祖母供給他們一口吃喝也不是不行。至少，也能給咱們侯府換來幾日的清淨。他們那模樣，京中上下也都知道，已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不會有人去想著還從他們身上撈好處的。至於說讓文家的姑娘去參加初荷宴，也是一種分散的法子。她們要是真的有那個運氣攀上高枝兒，我們府裡到時候也算是能慢慢脫身出來了。阿蕪啊，你能為侯府考慮，祖母很高興。文家的事情有祖母呢，你不用多擔心，祖母心裡有數。”文老夫人看著蘇雲蕪，低聲給她寬心。見文老夫人如此，蘇雲蕪也不好再說什麼，隻點了點頭，便不再多提什麼。反正離文家最後作死還有一段時間呢，她現在也就隻是簡單的提醒就行，剩下的還是等著老夫人自己去操心吧。大概是這次蘇雲蕪去找了老夫人的緣故，文幺兒之後倒是沒在過來尋她說什麼話，倒是蘇雲霞，竟還真的低下頭，主動去了三房和二房賠禮認錯，甚至還特彆能下麵子的又去主動蹭上去要求一起跟著之前那位嬤嬤學習禮儀。還聽說，這次蘇雲霞入課堂先是衝著嬤嬤認了錯，之後又十分謙卑忍讓，若說之前她是恨不得樣樣都掐尖要強的占最好，那現在就是處處退讓恨不得將自己低弱到塵埃裡去。“郡主，您說這是圖啥呢？”紅袖將她收羅來的消息回稟給蘇雲蕪之後，也沒忘了表達自己的不解。她是真的不懂啊，這蘇雲霞之前那樣驕傲的，現在這樣……“不論所求是什麼，總歸不會小。”蘇雲蕪可是不相信蘇雲霞去道歉的時候所說的那些話，什麼以前不懂事啊，現在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越發惶恐類似的……要說受罰這可不是第一次了。怎麼之前沒見她說錯了不懂事，現在這一下子就明白是非對錯了？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一招以退為進倒是用得不錯。隻要蘇雲霞能夠豁得出去，將自己的身段再放低一些，想必效果還是會十分不錯的。 “對了，今天蔡姨娘出門了。”紅袖點頭聽著蘇雲蕪的吩咐，同時也將另一條才知道的消息說給蘇雲蕪聽。“出門了？”蘇雲蕪手裡刺繡的動作一頓，隨即又恢複如常：“去哪兒了知道嗎？”“她出門，是餘嬤嬤親自送出去的。雖然奴婢現在還沒有問出來蔡氏是要去哪，但是奴婢覺得，蔡氏這次去的地方，肯定非同一般。”紅袖眨了眨眼，帶著幾分小得意的看著蘇雲蕪，等待著她的誇獎。而蘇雲蕪也十分配合，笑眯眯的點頭對著紅袖誇讚道：“紅袖姐姐真厲害，那，紅袖姐姐為什麼會覺得，蔡氏要去見的人非同一般呢？”“因為在出門前，蔡氏可是打扮好親自去了一趟鬆鶴院求見老夫人，然後留在裡頭至少呆了一個多時辰，才由餘嬤嬤親自送著出了門。由此可見，她這次要出門，要見什麼人辦什麼事情，那應該都是報老夫人同意了的。而能讓老夫人這麼鄭重，安排餘嬤嬤親自送出去，可見這事情非同一般。”紅袖一臉認真的開口，對蘇雲蕪將她的分析說得清晰又透徹，而後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一臉求誇獎的樣子彆說是逗樂了蘇雲蕪，就連旁邊站著的隨雲姑姑也被逗笑了。隨雲姑姑笑著誇獎道：“不錯呀，我們紅袖姑娘眼下也能將事情分析得這般周全了，竟是比老奴都強了許多呢！”“對呀對呀，紅袖好厲害！”蘇雲蕪也跟著隨雲姑姑一起，看著紅袖一臉誇讚，這下反倒是將紅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抬手捂著臉跺腳：“哎呀，郡主，你們都笑話我！”“這可不是笑話，這可是認真的在誇你呢。”隨雲姑姑停了笑，看著紅袖的目光也是一臉的欣慰與鼓勵：“你是郡主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雖然說郡主現在身邊有了我們，可是對比來說，你才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感情最深的人。你能立得起來，這以後郡主身邊大小的事情你都能拿得住，拿得穩，這對於郡主來說，也是大好事啊！所以我們高興都來不及呢，哪裡會笑話你？”隨雲姑姑的話，讓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紅袖也瞬時來了精神，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蘇雲蕪：“真，真的嗎？”“當然是真的呀！”蘇雲蕪點頭，很認真的肯定道：“紅袖姐姐好厲害的！以前就是你保護我，以後就更要你費心多照顧我啦！”上一世，紅袖與她相依為命，一直到最後也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這一世重來，蘇雲蕪想著無論如何，也得要好好的護住紅袖，讓她不再像上一世那樣不得善終。就像紅袖之前對蘇雲蕪分析的那樣，蔡氏這次出門確實是有所圖的。她沒有去彆的地方，而是直接回了蔡家，見到了自己許久不見的老母親。之前在寧遠侯府見麵，一來是身份的原因，二來也是因為那邊說話實在是不方便，如今終於回到了自家地盤，一見到蔡氏，文老太太的眼圈就紅了。要說她這一生，最為愧疚的，就是自己的兩個女兒。大女兒當初為了保護她與生病的二女兒，自己以身為誘餌引開了身後的匪兵，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她已經遭逢不測了。若不是……“阿娘，我知道我的存在，是給您丟人了，給外甥女兒惹不快了，都是我的錯，是我……”蔡氏一進門，便直接衝著文老夫人一跪下地，一開口便是讓人心碎的哭腔。文老夫人本來就對蔡氏心懷虧欠，如今見她這般，這心裡就仿佛是被滾油澆了一般，眼淚也瞬時滾落下來，她一邊疾步上前去扶蔡氏，一邊已經開口嗔怪道：“你這丫頭，是在戳你阿娘的心啊！”母女倆情之所至，頓時哭成了一團。許久之後兩人情緒才穩定下來，一起相攜走到一旁坐下，由著小丫頭捧著銅盆進來淨麵梳洗，之後才換了熱茶退下，由著她們母女倆坐在窗邊敘話。“阿娘也是沒想到，隻是晚了那麼一步，就……”文老太太歎了口氣，說著當初進京時的情景，這說到為難處，也是忍不住的歎氣，她確實是得到消息太晚了，若是早一些，也斷不會讓自己的女兒為妾的啊！“阿娘，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麼用了。我如今已經是這樣了，也不圖彆的，就圖阿娘和外甥女以後能夠順順當當的，再就是我那一雙兒女能夠有個好前程，如此，我有什麼結果也就都不重要了。”蔡氏要說心裡對文老太太一點兒埋怨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當初文老太太若是知道了消息直接遞信去侯府，她也不至於那麼早就乾脆的答應了做妾進門啊！如今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再繼續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胡說，不可說這些喪氣話！如今雖說你是妾室，可是日子比起以前，那不知道是好過了多少。我的外孫成器，那外孫女也不差。就算是如今你名分上差一些，可我看著侯爺對你還是很不錯的。之前那麼難熬的日子都熬過來了，你這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彆瞎想！”相比較蔡氏此時的喪氣，文老太太卻並沒有那麼快說不。她有些不讚同的看著蔡氏，開口勸道：“你啊，還是要打起精神來。這世上很多事情也是說不準的，說不定哪天，就一切倒了個個兒，輪到之前欺負咱們的那些人跪在我們的腳邊求活路了呢？”見蔡氏表情還是懨懨的，文老太太也知道她心結在哪裡，四下看了看，才又湊近了蔡氏幾分，壓著嗓子開口道：“阿娘知道，你還為著之前立世子的事情心裡不痛快。阿娘這心裡也過意不去。可是你也知道，現在你外甥女日子也艱難。她如今懷著瑞王的孩子，表麵上看起來是風光無限的，可是那私底下暗潮洶湧，誰都恨不得要了她的命去。之前本以為立世子不過是隨口一說的小事，可誰曾想卻惹出來那麼大一場風波。所以也隻能先委屈雲逸那孩子，先忍一忍了。不過你也放心，如今侯爺攏共就兩個兒子，那個小的聽說一出生到現在都是病歪歪的，還不知道能不能養活呢。所以，你先稍安勿躁，這事情啊總得一件件的辦。等到未來瑞王殿下若是真的登上了那個位置，你還怕沒有你，和你那一雙兒女的好日子過嗎？”文老太太畫起了大餅，雖然這其中的承諾很多現在都還處於沒邊兒的期望狀態，但是卻並不妨礙這餅實在是太香了。當然，也是因為她那個外甥女確實是瑞王身邊唯一懷上子嗣的側妃，若是能夠一舉得男，最後瑞王又登上了大位，那她母憑子貴，如何一個貴妃位都是跑不掉的！有那樣硬的後台在，她以後在侯府的日子，當然隻會更好過！而蔡氏也明白，她現在並沒有什麼資格過來提條件，唯一的倚仗，就是當初對她阿娘與妹妹的維護之情。可這情分，落到從沒見過麵的外甥女身上，那就淡得不能再淡了。所以，她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得將這份情誼給重新維護起來。一時的委屈，她也確實是能忍。可是，她忍歸忍，但是她的委屈得讓人看到，得讓人自己說出來！這才有用！“阿娘，我都明白的。隻是如今我這樣的身份，雲逸倒是還好，他一個男孩子萬事自有侯爺去操心，我愁的還是雲霞。”蔡氏眼見著火候差不多了，便抬眸看著文老太太低低的歎了口氣，說起了她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您想來也聽說了，館陶公主的初荷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原本也是說好了，要讓雲霞去見見世麵的。可這後來，雲家的舅老太太求上門，非要老夫人讓出一個名額給雲家，這最後能被換下來的，也就隻有雲霞了。阿娘，雲霞是庶女，又因為早年的事情得罪了文老夫人和謝家，這以後的婚事怕是艱難無比，我本想著有初荷宴的機會，讓她出去見一見世麵，可現在……”“你彆急，這不是什麼大事。”文老太太聽出了蔡氏話裡的意思，她隻是低頭想了想，便很快給出了解決辦法：“不過是一張赴宴的帖子，我去請你外甥女幫忙，這總是能拿到的。你回去和雲霞好好說，讓她彆想其他那些沒用的，隻好好準備，好好去參加這次初荷宴就成了。”“哪裡用得著去單獨下什麼帖子，這不又是給外甥女添麻煩嘛！我是想著，您看能不能尋一戶相熟的有赴宴資格的人家，到時候讓雲霞跟著一起去瞧瞧就是了。”蔡氏聽到文老太太這麼說，忙開口勸道：“這樣不顯眼，也能讓雲霞去見見場麵。她如今還小，也不圖其他的，隻是去開開眼界，見見世麵，這樣對她以後也能有所助益，您說呢？”“行，這事兒你交給我，我去尋側妃想想辦法，總歸是能讓雲霞亮亮堂堂的去赴宴的。”蔡氏越是如此小心謹慎，文老太太這心裡的愧疚就越深，她有些心疼的伸手將蔡氏攬入懷裡，低聲哄她：“好孩子，到底還是讓你們受委屈了！都是阿娘不好，阿娘對不住你，也對不住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