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寧川(1 / 1)

凝光將寧川帶回了九重天。九重天上很美,那裡日光普照,白雲朵朵,樹木茂盛,花香陣陣。有高大巍峨的宮殿,有精致絕倫的雕塑,有清澈見底的清池,池底錦鯉翻個身,池水便波光粼粼。神界門前的石獅子雕刻的栩栩如生,盛果子的水晶盤折射著七彩光暈,蓮花池裡的蓮花色彩明亮,就連身穿粉色紗衣的仙子走過都會留下陣陣清香。寧川從未見過如此美景。他自出生,便生長在九幽忘川河畔,那裡終年籠罩在黑夜裡,暮氣沉沉。已經褪了顏色的奈何橋上每日走過的都是亡靈,亡靈一過,留下的是縷縷腐朽之氣;黝黑且深不見底的忘川河底,壓著的是終年不能得見天日的惡靈,每月十五,鬼門大開之時,他們總是在水底嚎叫,叫聲淒慘,惹人煩躁。非要說那裡有點什麼值得一看的,也便隻有那亡靈過忘川河時洗出來的靈魄了吧?靈魄是靈魂最為質樸的部分,也是靈魂自己滋生出來的花,每個過忘川河去投胎的人,都會將靈魄留下,投胎以後再結新的。循環往複,靈魄漂浮在忘川河上空,化為點點星光,似大片流螢。那是忘川之地唯一的亮光,陪伴了寧川許多許多年。可是寧川不喜歡。他喜歡九重天,喜歡九重天的明亮,喜歡九重天的乾淨,喜歡九重天的熱鬨。隻不過,九重天的這些仙神似乎不喜歡他。他們視他如螻蟻,如草芥,甚至視他如妖邪,如惡魔,更有甚者,看他的時候仿佛像看忘川河底腐爛惡臭的淤泥,或掩鼻,或匆匆而過,避之不及。“凝光上神怎麼帶了這麼一個鬼不鬼,魔不魔的東西上來啊?”“可不是嘛,渾身烏漆嘛黑的,與神界格格不入。”“快走快走吧,晦氣的很,要不是凝光上神護著他,他早被丟進荒蕪山了,魔界可沒什麼好人!”這些流言蜚語即便隔著光華殿的大門,依舊傳到了寧川耳朵裡。不過,寧川不在乎,因為他的師父凝光上神很是護著他。凝光上神確實很護著寧川。她將寧川帶進她的光華殿,命人帶他換掉了黑色的舊衣,封印了他眉心的魔印。藍色的新衣衫用銀線繡了祥雲,束發的玉冠描了金,眉心一點朱砂痣,顯得他英俊不凡。寧川想,現在不會有人看不起他了吧?他現在也乾乾淨淨的了。可是,帶他換衣服的神侍看著他攬鏡自賞,滿臉輕蔑,惡毒的給他潑冷水。“彆以為你換了衣服就是仙了,換了衣服也改變不了低賤的出身。”“鬼界的人慣是巧舌如簧,你是給凝光上神說了什麼花言巧語,哄得她帶你來了九重天?”“在光華殿,我熙和才是掌殿神侍,你莫要以為是凝光上神親自帶你進的殿,你就自以為是,不把我放在眼裡!” 熙和的話,句句將寧川貶得一文不值,寧川捏著衣服的手不由得攥緊。這些話讓他以自己的身份為恥。可是,如果可以選,他肯定也會選擇生在九重天上,享受神光,而不是生在忘川河畔,終年吸食怨氣。所以,這個熙和憑什麼貶低他?隻不過占了個好身份,就高高在上?嗬!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哦?你是凝光上神的掌殿神侍?放心,我不會跟你搶位置。因為,我是凝光上神收的弟子,唯一,一個弟子。”寧川不是個受氣的性格,即便他的身份受人詬病,但是若是與人有什麼仇怨,他定要當場報回去。說完,寧川扭頭出門,回了他自己的房間。他知道,凝光上神還在大殿前等著看他換完衣服的模樣,可是他不敢見她。他懟了凝光上神的掌殿神侍,他怕凝光上神厭惡他。畢竟他這個弟子,是他死皮賴臉讓凝光上神收的。他與她一日之間的交情,定然比不過照顧她那麼久的掌殿神侍。他懷著忐忑的心情在**躺著,一會兒鬱悶,一會兒懊惱,一會兒又憤怒。直到最後沉沉睡去。今日是他第一日化成人形,又經曆了這許多事,難免精神不濟。這一覺睡得深沉,等他醒來時星子已經飄滿了夜空,彎月如勾,掛在他的窗戶上。而窗外,站著凝光上神。“今日更衣殿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不是你的錯,我已經懲罰熙和去蟠桃園給桃林是澆水施肥了。”寧川沒有出去,就站在窗戶邊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久的凝光以為他不會開口說點什麼了的時候,寧川說話了。“其實,他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低賤的人,我生在淤泥裡,長在怨念中。自出生就沒見過太陽,沒見過光明。我根本不配做您的徒弟,更不配跟您來到這九重天上。”凝光認真的聽完寧川的話,疑惑的說道:“世間分六界,六界皆平等,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才是。”寧川聞言,心情更加低落:“正因為我不想妄自菲薄,所以我才死皮賴臉的要認您為師。那幽暗的忘川河畔,我真的待夠了,我想見到光明,所以我努力修煉。您的血加速了我化成人形,所以我認為您是我的光,我不想放棄這束光。”凝光上前,伸手摸了摸寧川低垂的頭,認真勸道:“你真心向善,身體裡的那點怨氣不算什麼,修煉個幾年也就乾淨了。到時候,我分些神力給你,即便你修煉不成神,成個仙是不成問題的,莫要自我貶低,自暴自棄。”忐忑了一晚上的心落回了肚子裡。寧川沒想到,凝光上神收他為徒,是真的認為他好,而不是心血**。自那日起,凝光上神真的做到了自己說的那般,她幫寧川修煉,幫寧川把體內紊亂的氣息調勻,幫寧川在這九重天上樹立尊嚴。當然,時不時還是有人勸凝光放棄寧川,他們認為用神力來抹平魔氣可以,但是用神力來調和魔氣,妄圖使神魔合一,當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是凝光堅持,時日一久,他們倒也說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