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傅戎炡的拳頭很硬(1 / 1)

傅戎炡大步疾行,我在後頭追攆,像他的秘書。穿過牆皮脫落的昏暗窄道,來到一方紙醉金迷的開闊地。迎麵而來的冒著熱浪的渾濁氣息讓我打了個冷戰。酒水,香精、汗液、煙霧、血腥幾種味道混雜,難以形容。和想象中血腥汙濁、臟亂邋遢的畫麵不同,這裡金碧輝煌,彆有洞天,隻是多了點“爭鬥。”正中間,一四方擂台高高在上,周圍攏著許多看熱鬨的人。衣著精致,氣勢洶洶的男男女女們手裡攥著籌碼,有握紙鈔的,有捏大洋的,還有端著高腳杯呷酒的。“對對對,下腹,下腹來一拳。”“笨死了,閃躲都不會,打他呀,回擊呀!”“白瞎了,老娘給你壓了五十塊大洋呢!”鋪天蓋地的嗬喊闖入耳朵,幾乎要讓人耳鳴。我呆滯不動,以為自己誤入了百樂門的地下賭場。外頭平平無奇,走進來卻是這般富麗之狀。“先生今天打嗎?”一男子橫跳出來,和傅戎炡說話。他**著上半身,鼻尖掛著汗珠,胸部寬厚而堅毅,顯然也是個拳手。傅戎炡定足觀望,“有場嗎?”“有,立刻就有,那兒還有兩分鐘就結束。”一語畢,男子狡眼一轉,瞥到了傅戎炡身後的我。“要給這位小姐安排雅座嗎?”男子語氣自然,似乎不好奇傅戎炡帶女人來這種地方。可我心裡疑惑,擂台就一個,按理說上場順序不是定好的嗎?傅戎炡何等本事,來了就打?等等,這地方……不會是他的吧?心裡剛念叨,傅戎炡便回頭看來。他一邊說話,一邊解襯衫扣子。“不用,她是我的秘書,找個人站在她旁邊,彆讓人趁機揩油就行,有場嗎?”他的語氣輕鬆,彰顯狂妄。男子嘿嘿一笑,“有,一會兒有個自告奮勇的日本人,先生打嗎?”傅戎炡目光下沉,將剛脫下來的襯衫遞給我。“哪裡的日本人?”“北平下來的。”“打!”我遲疑著去接衣衫,猛地看見他胸口和後背上掛著條條紅痕。心頭戾火翻騰,他到底想乾什麼?打拳也就罷了,為何非要露出上半身?明明雲雨後的親密痕跡如此明顯!他怕不是想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剛大快朵頤、酣暢淋漓地飽餐過一頓!男人也看見了他身上的痕跡,古怪地打量著我。我低頭欲閃,卻聽一句霸道的命令。“下一局讓對方簽了生死狀再上場。”說罷,他將先前自己揣著的那罐藥丟給了我。我狼狽地抱著幾個小罐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傅戎炡抬腳走開,赤身男子勾了勾手,招來兩個穿灰色素布衫的冷麵打手。 “照顧好這位小姐。”說完,他急匆匆追傅戎炡去了。二人消失在門內,我無措地站著。想說什麼的,但是沒來得及。傅戎炡和我的出現並未引起波瀾。好幾個便便大腹的男人叼著煙鬥從我身旁路過,目光十分平靜。場內其餘那些金貴、跋扈的千金、少爺、闊太、富紳們也並未多看我,而是自顧自地交談,等待下一局開場。這古怪的無視感隱隱讓人不安。樓家雖然不是拔眾的顯赫大戶,我雖然不是電影女星,可……可這滿場的富貴人中,總該有人聽過樓家的名號。實在不濟,傅戎炡訂婚那日,我被樓偉明安排著張揚地出儘風頭,如此一般,也總該給人留下了印象才是,更何況我瞧好這中幾個人都有些眼熟,可這些人卻好像壓根不認識我。怪了。疑惑間,擂台上二人依舊拳頭揮打,汗如雨下。出招、閃躲、進攻、防守。我看不出所以然,隻覺得拳頭打人會疼。終於,擂台上對打的二人握手謝幕,各自頂著青臉腫鼻下場。一輪拳擊結束,贏家輸家,各自哄鬨散開。抽煙的,飲酒的,閒談的,各有各的圈子。我被安排在擂台的正前方。原本是沒多餘位置的,但是不知道人從哪挪來了一個皮座。站著太突兀,我自然是選擇坐下。兩個高大的男子站在左右,木樁一般護著我。乍一看,不知情的人大約會以為我是什麼大老板。一個胸脯半露的女人端著紅酒搖了過來,媚眼勾人地望著我。“你是哪家的小姐,麵生,認識一下?”烈焰紅唇,開叉旗袍,方頭高跟鞋,我猛地想起了紅柳。直覺使然,沒想到下一秒她真的出現了。“儂做甚,伊等了半天不見影子——”尖銳的嬌音從女人身後冒出。紅柳話說一半,兩眼瞪大,也露出了驚愕神色。四目相對之下,她冷靜應對。她嫌棄地白了我一眼,將上海話切成普通話。“你是哪家的仆子,排場這麼大,竟然還弄了打手來看著。”我沒吱聲,一旁的木樁子率先搭了話。“這位是傅先生的秘書。”兩個女人不約而同淡淡一哼,“哦。”原以為她們要說點什麼點評的話,結果二人挽著手臂就走了。我沒想到紅柳會這麼快的實施計劃,能在這兒碰到她,倒是真的意外。我拘謹坐著,提心吊膽地將衣領捂緊。樓家雖不如傅家出名,但萬一,萬一有人認出我呢?不等我多想,新的拳局開始了。傅戎炡赤手空拳登場,身材悍然,步伐靈活。這樣的身形若是扔在畫廊裡當模特,出眾的外形定會讓他大殺三方,可在這兒,拳拳見血的場子裡,他顯然遜色對麵一截。對麵的男子胸口斜著一道長疤,握緊的拳頭有他半張臉大。賭徒們神色猶豫,不知道該下哪邊。我似懂非懂地聽裁判宣讀規則,看到日本男人笑著鞠躬,眼神不懷好意。傅戎炡略微點頭,隻給了一分敬意。銅鑼一聲,比賽開始。我眼睛還未瞪大,那日本男子便挨了一記拳頭。傅戎炡出招太快,一屋子的人紛紛怔住。還有幾個托著下巴,手裡的錢散了一地。我沒挨過傅戎炡的拳頭,但……肯定很硬。日本男人臉色大變,猛地把腳一收,吐了口唾沫。我眯著眼細細一看,那唾沫裡已經有了血色。傅戎炡後退半步,聲音低沉。“你不該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