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火車站突被挾持(1 / 1)

寒冬大雪,冷風逼人。我將才一路過來,遇到的行人大多都盤裹成一團,將自己封成個不容易動彈的蠶蛹,隻留喘息的鼻孔和看路的眼睛。除此之外倒是也有不拘一格的人,富人和富人。愛美的富家千金、太太們意誌過人,不知冷。她們隻穿一層薄薄的加絨旗袍,草草上半身再裹一件顯身段的披風,腳踝露著俊朗的先生們著一件單薄的呢料大衣,脖子上掛一條褐色圍巾當裝飾,手裡拎著個單色皮箱。困窘的窮人衣裳不分四季,有什麼穿什麼。冬天來了便一股腦的將能穿的衣服套上,塞地鼓鼓囊囊的,繃成一個胖皮球。乾枯發黃的頭發、睫毛上掛著冰碴,鼻頭紅彤彤的,臉頰皸裂,一雙糙手被凍得又紅又紫又木,顫顫巍巍地捂在衣服下頭。我眼前的大太太柳如雲穿著中規中矩,不是一眼能注意到的那種。若不是她摘下遮麵的圍巾,我怕是在她身旁僵坐兩三個小時也未必會認得出,更何況我與她僅有一麵之緣。上次林巧兒從我這兒要了一張照片過去,說是她想見見人,所以今日才能一眼認出我來。不,我遲鈍地意識到自己的刻板。我早就不該再稱呼她為大太太,她早就逃離了樓家,與故作深情的樓偉明毫無瓜葛。她不是誰的姨太太,她隻是她自己。她叫柳如雲。她定定地望著我,眼底含星,喜悅飄在眉目上,臉上浮出一朵漂亮的笑花。這樣的四目相對讓我有點恍惚。好像我們認識了很久似的。她不說話,隻是一味的笑。臉皺起來的時候,若隱若現的淚痣就在麵頰上跳動,隱隱帶著一絲委屈。看著她笑,我也笑了起來。時間為她好看的皮囊添了皺紋做阻礙,卻仍然遮掩不住她是美人的事實。看著看著,晶瑩的眼淚便在我的眼眶裡盈盈打轉,張合的嘴唇,一個字也沒說出來。若我有母親,若她還活著,大約也是這個年紀,大約也是這個模樣。我對母愛的奢望最先來源於劉媽媽。她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對我溫善和煦,對外人卻堅毅冷漠,有時連樓偉明都敢強嗆上兩句。就像個護崽的……母體。可今天傅戎炡這麼一鬨,我心頭已經有了嫌隙。如果劉媽媽的身份早已暴露,但我對她說的那些話,又有多少進了傅戎炡耳朵?想著想著,我的眉頭又不自覺扭了起來。雨雪天,地麵潮濕。我小心起身,欲挪到她身旁的空位上,與她三言五語地閒聊兩句,問問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林巧兒的計劃詳儘。她打算趁春節過年,張燈結彩,鑼鼓喧天,家人齊聚的和睦日,等樓偉明無暇分身時再掩人耳目,將其送走,可她兀地出現在了這兒。 作為計劃知情人,我自然得問一問,可是又橫生了什麼變故?驀地,一個踉蹌的身影重重地跌到了我們中間的座位上。四個打手模樣的人從我身後繞了出來,無視周圍的看客,語氣狂妄。“跑啊,你不是能耐得很嗎?怎麼不跑了?”女人頭發淩亂,遮住五官,看不出年齡和樣貌。清瘦的背影痛苦地蜷縮著,抖出微不可及的幅度。禦寒的粉色厚襖被刀劃出幾道大口子,成團的棉花露在外麵,下半身是條不合身的滾邊花棉褲,露出半個青紫色的腳脖子。柳如雲雙眸顫動,神色無奈。她彎腰將手邊的袋子拎了起來,識趣地逃離是非地。周圍幾個零星落座的富家太太、先生們也如她一般,低著腦袋,拎著東西挪地方。險境自保是人的天性,不分貧富貴賤。我漠然地掃了一眼,也轉身。“大哥,我求求你們了,彆把我抓回去。”女人出聲哀求,聲音又啞又粗,分辨不出來是幾歲。我冷靜地邁著步子,隻聽到一聲渾厚、幽遠的嗬斥。“欸——”我飛速扭頭,尋聲向後探看一眼。說話人是個著長衫的斯文人。他一手拎著長衫下擺,另一隻手胡亂比劃,急急忙忙地上前製止。在他身後還有個拎著皮箱的小廝。“你們是乾什麼的!”一個厲森森的聲音立即回應了他。“我們在這裡乾什麼……哼,不關你的事,王法又不在你手裡捏著,彆以為穿了件長衫,戴了個眼鏡就是斯文人。”聲音戛然,說話人毫無顧忌地啐了一口唾沫。“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你們這種文縐縐的爛好人,彆多事兒,管好你自己,該坐車坐車,該滾蛋滾蛋。”長衫先生不服,聲音愈發尖銳。“先生此言差矣,是你們四個男人大庭廣眾欺負一個小姑娘……”斯文人求正義,靠一張嘴皮子,而野蠻人求正義則靠拳頭。我默默地為這個長衫老先生捏一把汗,趕緊加快腳步,想走得再遠一些。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動靜,像是有人摔倒。“嘶——”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微微側目,看到了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是那個粉紅襖女人。她抓住了我。此時的我神色自若,與頓足的柳如雲四目相見,實則渾身無措。猛然間的驚慌讓我下意識想向後狠蹬一腿,把抓我的東西給踹開。好在我沒有那麼做。我怕我這驚恐一腳將她踢死。柳如雲清雅的瞳仁震**萬分,手裡掂的手提袋也掉到了地上。可我還未喘息,抓我的這力氣就重重向下、向後拉拽。“咚——”那道力氣死死絞著我的手臂,將我拖拽到了地上。我毫無征兆地摔倒,將地麵砸出不小的響動。後背落地時撞到的骨頭麻木無覺,雙手和衣服上卻已沾滿地麵的泥漬。“彆動!”一個冰冷的、尖銳的物件抵上了我的脖子。是刀。她拿我當要挾,逃命。女人反應迅疾。她一手拽著我的頭發,用蠻力將無聲哀嚎、手忙腳亂的我“馴服”,另一隻手則維持不動,確保那個尖銳物可以“掌控”我的性命。被拉拽的頭皮又疼又緊,不受控的眼淚簌簌而下。她將我拉到懷中挾持著,用前後的鐵椅當防護,還扯了一把我的衣領,露出大片皮膚,方便行凶。我腦子一熱,想到的是傅戎炡昨晚沒在我脖子上留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