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傅戎炡點名要你(1 / 1)

三個姨太太吆喝著幾個仆人,心驚膽戰地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結果莫說有人影,連個陌生的腳印都沒見著。我回房換了身衣服,卻在被褥裡翻到了一封早上出門時沒有的信封,以及一塊紅色絲絨布包裹的龍紋金硯。傅戎炡的人來過?我踉蹌著奔到窗邊,果然看見上頭印著兩個明晃晃的黑色鞋印。手裡的信封沉甸甸的,不用拆開我也知道裡頭是傅戎炡的親筆信。往日他需要我打探信息都是用給陳皖然補課的名義將我叫出去,但這一次不行了,短短幾天之內,傅家和樓家關係天翻地覆。走正門不歡迎,所以他的人隻能走“爬牆”這種危險方式,不過……送信歸送信,為什麼要把硯台送來?這本來就是我要送給他的東西,怎麼還兜轉到我手上了?算了,計較那麼多乾嘛,他給就收著,不要扔了便是。可悲,傅樓兩家前後兩樁喜事,卻沒有哪一樁是真正的喜。可這事說到底明明就是男人之間的野心爭端:父親納妾是炫耀自己的顏麵,傅戎炡訂婚是收攏勢力。大概是嫌棄隻有男人的鬥爭不熱鬨,所以才生拉硬拽,拿女人出來當借口,好像這世界上的一切爭端都得拉個女人來才算合理。就著心中繁瑣的複雜,我拆開了信件。可詫異的是,這一次沒有任務,隻有一句叮囑。【這是真的金硯,好好收著。】冒著被樓家人驅逐、毆打的危險,派人辛苦爬牆一趟卻隻為了送這一塊硯台?怪了,我越來越看不懂傅戎炡了。大門口鬨哄一片,我探著腦袋向外看去。大門內側,管家正拎著長衫衣擺指揮下人搭建架子圍擋,另外幾個力壯的男丁則咬著牙,抱著懷裡的家夥事兒和門外的記者瞪視,誰都不肯讓步。劉媽媽著急忙慌上來一趟,找我請示。“我安排了下人挨個看查家裡的大小門窗、床底櫃腳。”我換了真絲襯衫,背對著她點頭肯定。“嗯,仔細檢查一遍,確保無一疏漏。”照看下人們將一切布置妥當後,我終於有空從劉媽媽那兒問到了記者來圍堵家門的原因。原因有二,一公一私。一來是父親與朋友收購廢鋼賣給德國公司一事被誤傳“低價買入,降價賣出”,業內幾個老板一記驚堂木,敲鐘定性說這是叛國行為。二來是大哥樓嘉承,他骨子裡繼承了父親的風流多情風流,常年混在歌苑舞館,與眾多煙柳女子不清不楚,且這些花枝招展之地又是英國人常去的“解憂所”,而他本人又在英國人開辦的銀行工作,一來二去,賣國的罪名便也扣得穩穩當當。兩件事,同一道罪名,擺明了是有心人的安排。此時的鳳凰公館成了熱鍋上的餅子,路過的人都想掐一筷子嘗嘗甜頭,更彆說是專門博人眼球的報刊雜誌。 大門內外的僵持持續到下午5點多,天色漸漸昏黑,守在門口的一行人拍拍褲子上的灰塵,看看手表,估摸著到了下班的點,陸陸續續離開了。父親是6點多回來的,他大步流星,每走一步都好像要踹一個人,陰黑著一張臉,劍眉翹到天上。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大哥樓嘉承和百貨大樓的年輕秘書。大哥一臉頹然,眼眶深凹,前幾日才打的傷沒好全,此時走路還是一歪一扭,沒個大家公子的端莊樣。妝容精致的漂亮女秘書我見過幾次,但交際不深,沒說過幾句話,往日也僅限於點頭問候。百貨大樓裡的人受二姨太的教唆,因此對我不算客氣,但她卻顧著父親的情麵,對我恭敬頗多,隻是今日她穿的有些過於耀目,我難免多打量了兩眼:明明是個女子,卻一身利落男子穿著。暗青色杭織長衫,領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襯緞,腰間掛了一塊璞玉。走起路來便隻剩下颯颯的背影,這一身打扮橫看豎看都像是張賀年戲文裡走出來的翩翩公子,不像乾練沉穩的女秘書。三人在樓上書房聊到8點多才下來,父親細心叮囑,差人將秘書送回,她大步走到門口,卻忽地頓住,回頭看向我。“老板,我想和三小姐單獨聊兩句。”父親有些遲疑,卻還是抬起手指了指一樓的茶室。劉媽媽機靈,小跑著去開門添茶。“這件事本該由老板來說,可他說到底也是三小姐的父親,我怕他有所顧慮,所以代轉此話,希望三小姐能認真考慮。”秘書語氣認真,低頭向我推了一杯茶,我被她的客氣弄得有些緊張,不知道如何是好。“你儘管說,倘若能幫上樓家,我絕無旁貸。”她交疊著雙手,動作不自然地扯了扯長衫。“傅二少今天一早就來百貨大樓見了老板,他提了兩件事,第一件事關公司,三小姐不用知道也行,但第二件……”她越停頓我越著急,越著急便越緊張。“怎麼了,傅戎炡……說了什麼?”“他……他向老爺要了三小姐。”“什麼意思?”秘書為難的看著我,一張臉扭得像是要有疾風暴雨。“字麵意思,古代有封國送質子給皇帝,而他也效仿這句話,點名要了三小姐……作情兒。”如果這話是從傅戎炡本人的嘴裡說出來,是從我們獨自相處的二人空間說出來,那我未必覺得羞辱,可這話是通過父親的秘書轉達到我耳朵裡的,這意味著除了他之外,樓家的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是個“怎樣的貨色”。我仰頭望著高掛的蘭花燈,暖色的光將一切都照得軟綿綿的,木椅、紅櫃都套上了朦朧曖昧的氣息。這詭譎的氛圍,像極了我第一次主動討好傅戎炡的那天。我以為自己隻能被他嘲弄和踐踏一次,可沒想到他兜了這麼大的圈子,費了這麼大的周折,竟然隻是向父親討了一個我,再踐踏我一次。或許,他真正想警告的不是樓偉明,而是在宴會上出儘風頭的我。他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得寸進尺,儘管知道宴會上的一切作為本不是我所願,可他還是不顧我的感受,將我僅有的尊嚴踏了個稀碎。想通了也就看開了。我微微側臉,嘴角輕輕一抹笑容。“嗯,我會認真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