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的話，我從頭到尾一個字也不會信。被騙了太多次，再也不敢交出自己的真心。我不相信阿娘是因為愛我，才想讓我回柳家。如果她真的這樣關心我，就不會等了這麼久才來找我，久到我的腿傷都快好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她有什麼目的。可是想來想去，我都沒想明白，我身上還有什麼價值嗎？阿娘肯定瞞著什麼事情，而且這個事情，極有可能連柳耀光都不知道。“你不會瞞著我什麼事情吧。”我問，目光如同利箭直直刺向阿娘，試圖通過她的反應看出點什麼。阿娘被我的目光震懾，眼珠子慌亂地打轉，鼓著一口氣嘴硬道：“我能瞞什麼，你不回去就不回去，乾嘛做出一副要和我們斷絕關係的樣子。”“你這丫頭這般無情無義，小心老天爺收了你。”我早就不信這種鬼神之說了。有一段時間，我真的以為自己會活不下去。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為什麼不救救那時的我。我又問了幾句，阿娘什麼都不願意說，我隻好作罷。但更確定，她一定瞞著什麼秘密，尤其這個秘密還關乎著我。但這件事情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隻能等到有機會的時候再去打探。阿娘也像是被我問怕了，提心吊膽盯著我，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說漏嘴。也不在想著要帶我回去的事情，坐了一會兒就提出要走了，走的時候神情恍惚，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姐姐，你為什麼不回去。”等到阿娘離開，小同才提心吊膽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問到。“你要是回柳府，肯定比待在學校要舒服。”我看著她期待又擔心的目光，明白了她心裡的忐忑不安。她擔心我回去的話，沒辦法帶上她，可又衷心地希望我能夠獲得幸福，過上優渥的生活。無論我做出哪種選擇，她都會支持我，她隻希望我快樂。“柳家確實條件會比這裡好一些，但是我回去，未必會過得比在這裡幸福。”“怎麼會呢？”小同有些奇怪地問。“你回去之後，就是柳家的小姐了，雖然柳老夫人看著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但是你也不用一天到晚麵對她，平日裡也會有丫鬟伺候著，吃飽穿暖……怎麼會不幸福呢。”她一直給人當丫鬟，打罵都是正常的事情，所以她雖然覺得柳老夫人對我不好，但也算不上太過分。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攢下一筆錢給自己贖身。而我幫她拿回賣身契之後，她的願望就變成攢下一筆錢，到時候再找個老實的漢子，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把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撫養長大。她的願望不大，但總離不開錢。所以小同不明白，柳家那麼有錢，回去為什麼不會幸福呢？ “你還記得我們在林家的時候嗎？林業並不會打我，但是我們為什麼要逃出來呢？”“因為他很壞……他對你不好，還找了其他的姑娘。”我搖搖頭。“這世界上很多東西不是單純用好壞就能形容的，也不是所有東西都能用錢買到。在我心裡，柳家就和林家一樣，或許條件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那姐姐想要的是什麼呢？”“自由，自尊。”我抬頭看著窗外蔚藍色的天，長長從胸腔歎出一口氣，隻覺得這幾日積壓的鬱氣，全都排出來了。“我就想自己給自己做主，我想知道女子是不是能和男子一樣，也能讀書、經商、賺錢……”“我想要出去看看，看看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和書裡寫的一樣大，我想要彆人都尊重我，我想要自由。”我想要的東西太多太多，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我想拿起時，有能拿起的能力，想放下時有能放下的資格。”這些林家和柳家給不了我。林業和柳耀光給不了我。他們喜歡我，但更維護自己的家族。他們維護自己的家族，但更看重自己的利益。這不是我要的愛情，也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不想再像他們養在身邊逗趣的一隻貓貓狗狗了。小同似懂非懂，她皺著眉，看起來十分的糾結，可眼睛裡的光芒卻越來越亮。“我好像明白了，但又好像沒有明白，我還需要仔細地想一想。”我揉了揉小同的頭，溫柔地說道：“不用著急，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思考，你不一定要和我一樣，每個人的人生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我隻希望你不要後悔，每個決定都要對自己負責。”“嗯嗯。”小同點點頭，她看著我，突然語氣有些沉重：“雖然我還沒想得太明白，但是我隱隱約約感覺，想要做到這一點很難，比讀書還難，萬一姐姐你做不到呢？”“那就做不到吧。”我坦然地聳聳肩，“我隻能儘自己的努力，至於旁的事，就讓命運來決定吧。”很多事情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也不是靠我一個人的努力就能完成的。但總不能因為成功概率太小，就不去做，那一輩子都不會有成功的機會。阿娘的到來給我敲響了警鐘，我隱隱約約有種感覺，平靜的日子不會太久。阿娘都已經找到我這裡來了，那其他人呢？想到和我有瓜葛的那些人，我的頭有些痛起來，隻能祈禱平靜的生活儘量久一些，再久一些。這段時間的煩心事太多太多。一件接著一件，一樁接著一樁，讓人疲於應付。有些時候，身體或許得到了休息，可精神卻還在緊繃著，就像是一根拉緊的琴弦，隨時都有崩斷的危險。我隻能儘量讓自己輕鬆一點。看著菜園子裡正冒著綠芽的菜，我有些想念陳俐姐在的時候了，這些日子我代替她看著學校，才發現想要守護這些姑娘安心上學有多不容易。來自社會各處的阻力太大，陳俐姐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才能讓學校正常平穩地運營。可才到我手裡，就失蹤了一名學生。想到美蘭，我歎了口氣，再次出神地盯著窗外。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