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滔滔不竭，繞城而過，是以鄰水鎮人也喜歡將房子建在傍水之地。院中的湖泊是引河水而成的，對岸假山林立一座六角亭矗立其中，竹林掩翠，烏桕藏春。自不必說，是座好院子。“我家少主說了，這座院子便送給娘子了，您的救命之恩我家少主感念著。”車夫在前麵引著路。薑宜牽著牙牙環視了一圈院子，西邊的花圃可以種些辣椒，東邊的竹林不錯能種些能吃的竹筍，正中的湖連通渭水河，若是要養魚還得圈一個網兜免得魚跑了。“這座院子有名字嗎？”她問。說話間三人已到了廂房前了，車夫用鑰匙將門打開，轉身又將鑰匙交給她道：“這整棟宅子有二十一個院落，起初是一戶姓陳的人家的祖宅，這院子原先叫烏桕青竹，而今換了主人您也可改名字。”薑宜接過鑰匙，輕笑了一下：“替我謝過你家公子好意。”“小的這便退下了。”院子說大不大，小也不小，總共兩間廂房一間廚房一個會客的正堂，在四間屋子圍成一個四水歸堂的小院，中間的院子用小石子鋪成了一條小路連接這正堂和主屋。中央還種著一株烏桕，烏桕秋時葉子紅似火，極好看。她坐在廊下，仰望這院子的屋簷時，倒是有些期待瞧見這院子秋天是什麼樣子了。“奴婢竹聽見過娘子，見過小女郎。”身後傳來女子聲音。她著一身靛藍右衽上衣，月白色下裙，盤著發髻，微微欠身便已是儀態萬方。竹聽是端著食盒來的，也不等她吩咐，便自顧自的把菜色都擺上了桌。貌似她不吃還不行。一碟蒸魚，兩碟涼菜，一大碗炙肉兩碗米飯。對普通人家而言，隻有過年才能吃到這些。“吃吧。”竹聽把碗筷隨意丟在桌上，態度冷淡。她原先是少主屋裡的，平白被指給了兩個來曆不明的醫女，心中有氣。牙牙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裡，便又去夾了涼菜，仍是吃一口就放下了。她的口味早被薑宜的手藝養刁了，對著這些菜，隻覺得索然無味。“女郎不滿意，奴婢去換些菜。”竹聽沒好氣道，心下鄙夷，到底是鄉野村婦這些大魚大肉定是吃不來的，虧她好心撿了兩道門口守衛吃的涼菜來。可現下看，就是門口看門的吃的菜，也不配她們吃。薑宜早瞧出了竹聽不情願，倒也沒打算把她放在眼裡，她端著兩碟菜起身說：“你就是換了菜，也好吃不到哪裡去。”“你，”她話到一半，才想起這麼說不妥，改了稱呼道，“娘子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這河魚和鮮肉，尋常百姓想吃還沒有呢。”“就是字麵意思。”薑宜淡淡道徑直走向廚房。廚房不太乾淨，薑宜把鍋重新刷洗了一下，把半生不熟的魚重新片成魚片，魚頭魚骨一起熬湯，湯汁變白後放入米醋下入魚片，出鍋後撒上蔥花便成了。 “娘子這渭水魚肉火候恰到好處時才鮮美。”竹聽不死心道。薑宜蓋上籠屜的蓋子：“你們宅子裡的廚子太守舊，魚的種類不同，做法也不同，像這種魚肉不成瓣的魚做水煮魚片才最好吃。”什麼水煮魚片，山豬吃不了細糠。竹聽在心中腹誹著。卻見大勺的湯汁伴著魚片滾到了碗裡，那股飄香十裡的味道一下便打開了她的味蕾，光是聞著便已讓人口水直流了。炙烤的豬肉，她又再烤了一遍，撒上薄鹽她從院子裡摘了兩片香草葉。隻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搭配，味道上卻提升了一個檔次。牙牙用筷子紮起一塊肉放進嘴裡，她們圍著爐火這麼吃著，片刻後才想起身旁還有彆人。彼時竹聽的眼裡仍是鄙夷的，口腔裡卻不停分泌著唾液，薑宜可沒有也分她一點的意思擺擺手讓她趕緊走人。雖是被指過來伺候她們的丫頭，卻不跟她們住一起，院子裡沒有彆人了薑宜才覺得舒坦。吃過了午飯，薑宜把空間裡的薑黃取出來，掰開磨碎打出汁水。泛黃的蠶絲泡進水裡洗去雜質，再將蠶絲浸泡染色一氣嗬成。再將染色好的絲線晾曬個一兩日便好了。步驟雖繁瑣但好在是自給自足，不用擔心用完。她用草木染做了十幾種不同顏色的絲線，再將它們劈絲，用豬鬆刷刷順。銅絲夾住絲線兩端，揉捏夾緊，再用剪子把紮成一簇的絲線剪下來。木頭壓住銅絲一端，將絨線搓成圓柱形，對折成一個花瓣的形狀。再依樣畫葫蘆做上百八十個，將花瓣組成一束花，一朵絨花便做好了。桃花、桂花、牡丹、芍藥，她一樣做了十幾朵。牙牙捧起一朵桃花形狀的小絨花，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壞了：“阿姊做了三四日，原來是做真麼好看的東西，阿姊它是用來做什麼的？”她笑著把牙牙轉過來，把她一頭的辮拆開，左右個紮成了兩個雙環發頂彆上一個蝴蝶結綢帶，雙環發髻上左右各彆上一朵絨花。牙牙本就生得好看，這樣一打扮活潑靈動，像個小精靈似的。“謝謝阿姊。”午後日光和煦，春風拂麵都帶著淡淡的暖意。她牽上牙牙，提上裝滿了絨花的籃子出門炸街。剛走到湖邊，木生便迎麵走了過來，他一身玄色大袖錦袍，頭發全部梳了起來用發冠固定著，整個人看著精神英氣。緩步走來的模樣，像是從天上下來的神仙公子似的。然木生見了薑宜也是眼前一亮，他還從未見過女子這樣打扮的，飛機袖短上衣外罩著一件暗紫色的短襖，下裙是麻製的皺裙外邊裹著一層薄紗。發髻盤起外圈用紫色的布條纏著，彆了一朵淺紫色的夕顏花，那花好似還不是真花。她眉心點了一枚紅色的花鈿，仔細一看那花鈿上似乎還有一枚小小的珍珠。眉如遠黛，顧盼生輝，薄唇上抹了深紅色的口脂勾勒的唇線更加動人。木生看得呆了許久。直到薑宜走近了喚他，他這才如驚醒一般：“薑娘子在真是太好了，我正有件要事想請您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