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密信(1 / 1)

宣和帝裹著狐裘站在重華閣高高的閣樓之上,俯瞰著整個京中夜色,寒風陣陣,他卻像無知無覺一般,神色鬱鬱。玄色的常服蓋不住骨子的凜然貴氣,身段健碩挺拔,深邃的眼眸卻泛著幽冷而深不可測的光澤。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戴的檀香木平安小木牌,神色變得幾分柔軟,喑啞的聲線消散在風中。“算算日子,若是腳程快的話,念之此刻應該已經到達西戎邊境了,這幾日的密信怎麼還沒到……這家夥這麼記仇,這都過去一個多月了,竟連一封書信也不肯給朕寄,是不是路途的風光太美,將她迷住了……”沈嶠立在身後,像一抹無聲無息的影子,他知道,陛下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回答,夜影的密報每隔三日便會送達,從不間斷。自從秦大人離京後,陛下整個人就像是一張繃緊了的弦,整個人撲在政事上,肅清朝野,整治黨派……好不容易才平安將北狄大皇子押送出境,順利接手北狄邊境三城。可那北狄王狼子野心,竟想著趁亂傳播疫症,幸虧陛下英明,早早提防,加上康王世子坐鎮邊境,孟堯派兵鎮壓,這才成功控製住那群疫民。隻是次疫症來得古怪,軍醫和禦醫們翻遍古籍,依舊沒有應對之法。隻能暫時沿用北狄王之前的策略,封城管控,並派士兵鎮守,嚴防病情擴散。可此舉並不是長久之計,儘管醫師們全力救治,每日依舊有患病之人死去,更加深了邊城百姓的恐懼。各種流言紛紛傳出,隻怕被有心人利用,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麵。而宣和帝的耐心也已經到了極限,此疫症不消,勞民傷財,單單每日投進的藥材糧食便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朝中文武百官,也對此頗有微詞。畢竟那三城中,絕大部分都是北狄子民。雖不曾言明,但話中隱晦的含義都是:斷其補給,圍城嚴守,任其自生自滅,便可收獲三座空城……屆時放火焚城,將城中疫症徹底消除。雖然殘忍,卻是最行之有效的,從根本上消除疫症的方法。沈嶠知道,陛下已經動心了…………這時閣樓內傳來一陣沉悶的腳步聲,江德福小跑過來,“陛下,密信到了。”宣和帝眼神一亮,急急接過,揭開密封的火漆,倒出裡頭的信紙。宣和帝一愣,不同往日的輕薄,今日的信桶內有兩封密信。嘴角忍不住上揚,急切地打開其中一封,雋秀飄逸的字體,正是秦念之的親筆。宣和帝迫不及待看完,笑意凝固在嘴角。信上詳細說明,到達永州時遭遇的極端天氣,以及永州知州身為一方父母官,非但視人命如草芥,還和當地糧商勾結,肆意囤積糧食,借機哄抬米價。導致百姓為謀活路,隻能賣兒賣女,或遠走他鄉。 更可恨的是為了阻止上官思等人的施糧布粥,竟敢動用火藥,炸山攔路,將進出永州的道路全部堵死……沈嶠親眼瞧見陛下臉色由晴轉陰,如今更是陰雲密布,隻怕下一刻就要暴起傷人。一時汗顏,吞了吞口水,試探地問道,“可是秦大人路途不順,遭遇麻煩……”宣和帝嗤笑一聲,將夜影的信件扔到沈嶠懷中,“麻煩?何止是麻煩!永州遭遇大雪,永州知州陳希知法犯法,還敢炸山攔路。將秦念之一行人圍困在永州。”沈嶠驚得瞪大雙眼,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件,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感歎道,“幸好秦大人聰慧果敢,救了永州城的百姓,還反將陳希一軍。秦大人這主意實在太妙了!既解了災民困境,又不動聲色地讓這幫為富不仁的糧商割肉放血。這幫奸商要是知道自己每日高價買回的原本就是自己家的糧食,還不知該怎麼嘔血呢。”“胡鬨!簡直胡鬨!”宣和帝卻急得雙目腥紅,猛地拍在身旁的雕花欄杆上,精致的欄杆上瞬間多了一道深深裂紋。“念之一行不過十幾個暗衛,如何能敵得過永州城的兵馬?在彆人的地盤上就敢胡來,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她有沒有想過,此事一旦發生變故,便會受到永州知州傾儘全力的追殺。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呢,她這麼做,和虎口奪食又有何區彆!”宣和帝焦躁的來回踱了幾步,“以念之的性子,定然看不得百姓受苦,可夜影和上官思兩個混賬乾什麼吃的!不幫著勸阻,還縱然她胡鬨!”沈嶠安撫道,“陛下上次派去的援兵已經和玉白等人彙合,正日夜兼程趕往永州。秦大人身邊的暗衛個個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就算事情真的暴露,定能護著秦大人安全逃離!”“逃到哪去?永州遭遇雪災,念之本就體虛畏寒,如今道路又被封死……不行,你去安排下,朕要親自去西州一趟。”沈嶠一驚,立刻跪倒在地,“陛下三思,秦大人聰慧絕倫,上官大人亦是人中英豪,加上玉白夜影以及眾多暗衛的保護,秦大人定然安全無虞。雖說如今政局穩定,可北狄依舊虎視眈眈,陛下若是貿然前往,豈不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想想秦大人,她生了那麼久的氣,這次卻肯給您寫信報平安,定然是為了免去陛下擔憂。若陛下一意孤行,豈不是壞了她一番苦心。”宣和帝身子一怔,他何嘗不知道秦念之並非是依靠自己而生的藤蔓,她聰慧堅韌,往日再難的局麵她也能從容應對。再次看向信紙的最後一句,“臣一切安好,區區困境,不足為懼。望陛下珍重自身,以大局為重,莫要意氣用事。”宣和帝苦笑著喃喃自語,“朕就是一時意氣用事才狠心將你送出京城,如今你我之間隔著萬水千山,朕日日憂心,夜不能眠。你卻隻留下一句"莫要意氣用事"。念之在你心裡真的有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