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醫院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情況?”謝祾昭問那邊的人。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淩珞禎不會突然跟他提要把淩大珍轉到彆處去,且她悶葫蘆似的,受了什麼委屈,遇到什麼麻煩從來都不肯跟他說。他克製著自己,不想陷得太深,她對他又何嘗不是若即若離?所以她開口說自己想要的東西,謝祾昭才覺得反常。“那就是她的父母弟弟,你們沒把照片記住?所以你們一不留神把他們放進去了。”謝祾昭臉上頓時陰雲密布,“接下來再有這種事,就把胳膊卸了來見我。”“找幾個人,回去她老家。把人給我按住了,以後一步不許離開那縣城,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人活著就行。”謝祾昭說完掛了電話,拿出支煙來,剛想點上,停了停,把煙連盒一起扔了。他原本也不太抽煙,不過是煩躁的時候偶爾一支。林欽在車裡等他上來了,見他神情漠然無波,料到淩珞禎沒有跟他提起自己說的話。林欽敢說就不怕謝祾昭發火,當然他更清楚淩珞禎不是什麼都願意吐露的性子。回到家,淩珞禎不在客廳裡。謝祾昭進了房間,衣架上掛著她的衣服,但人不在。他走到前門處,發現她正盤腿坐在門廊的凳子上,仰著頭,閉著眼,神色沉靜。夜風輕輕拂過,她的頭發很長,被風撩起些許,像生機勃勃的柳條般輕舞著。淩珞禎聽到了他的腳步聲,轉回頭。她笑得溫柔又靦腆,“你回來啦。”起身跑向他,親昵地抱住他精瘦的腰。“在乾什麼?”謝祾昭揉著她蓬鬆的發頂。“吹風,這裡的風有股青草和土的氣味。”淩珞禎抬頭看他。他的鼻梁挺拔,薄唇噙笑,垂眼看著她,眼睫濃而長,幾乎半蓋著眸子。淩珞禎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吮咬著他的唇,他怔了怔,熱烈地回應她。“我們……再多試幾次……可能慢慢就好了……”淩珞禎貼著他的唇低語道。巨大的玻璃窗幾點星光散落在糾纏的一雙人影上。謝祾昭動作溫柔,帶著不可思議的耐心,一點一點,一處一處,好像在一副空白的線稿裡填色。但寥寥幾筆就再次停下。“怎麼辦?”淩珞禎緊緊抱住他,挫敗而慌張。她的肌膚緊貼著他,謝祾昭啄吻著她冰涼的後頸,安撫她,“你不怎麼出冷汗了。”淩珞禎捏住拳頭,但手指好像脫力了一般無法收攏,且不可控製地顫抖著。她在焦慮,在恐懼,就算她怎麼暗示自己,這些東西還是全部呈現在了她此刻僵直的身體上。“你陪我去看醫生好不好?”淩珞禎縮在他懷裡。“嗯。”謝祾昭大手梳理著她被汗水打濕的發,輕拍她後背,“睡會兒。” 第二天淩珞禎向輔導員請了假,謝祾昭陪著她到了醫院。淩珞禎從診室出來的時候謝祾昭剛好掛了電話過來。她看起來還算平靜,謝祾昭走到她跟前,她一下抓住他的手,靠著他的胳膊默然站立許久。“我們回吧。”她蒼白著臉輕快地說道。她的手心裡都是汗,涼涼的。夜裡謝祾昭被身旁的窸窣聲吵醒,他打開床頭燈,發現淩珞禎雙目緊閉,嘴唇抿得死緊,顯然是在做噩夢。謝祾昭撫上她的臉,低聲喊她。她眼皮翕動,好一會才睜開眼,茫然空洞的眼珠轉向他,然後倏忽滾落兩行淚水。謝祾昭抱住她,聲音是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溫柔,“沒事了……”她哭得厲害卻是幾乎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謝祾昭一雙眼紅得像要滴血,他閉上眼,掩飾住萬千情緒。白天為淩珞禎做心理治療的杜醫生電話跟他說了診療的情況。“謝少,病人的隱私我不能透露,我隻能說……”杜醫生停頓了許久,斟酌著語言。“病人應該是青少年時期遭受了相當長時間的……性虐待……且對方是她原本非常信任、親近的人,所以造成的心理衝擊相當之大。”她原本信任、親近的人。餘琅嗎?林欽給他的資料上說,他們兩人在精神病醫院的時候形影不離,出了醫院也曾在同一家高中一起上學,時間持續了大概三年不到。升上高三前這個餘琅被家裡人接走,然後送出了國。所以那時謝祾昭回去找她時看到的,並不是真的。而如果他沒有負氣離開,她可能就不會被餘琅傷害了嗎?但就算時光倒流,他那時也是深深恨著她的,就算知道了,恐怕他甚至隻會冷眼旁觀。“你怎麼又跑來了?”外公謝清祥總是嫌棄他頻繁地跑到村子裡打擾他。“原來不是來看我來了,是來看彆人!”發現他每天往隔壁村子跑,謝清祥氣得吹胡子瞪眼。“那姑娘開朗、實誠,長得也標致,以後給我當孫媳婦正好。”地方小,村民幾乎互相都認識,淩家三個丫頭都生的好,又勤快,謝清祥都聽說了不少幾個小姑娘的事兒。“現在我老了,以後就靠你和聞昭照顧好你媽媽了。她這輩子吃的苦,都是你爸給的。這一切都是怪我,把她保護得太好,又沒給她把好關,找個保靠的姑爺。”謝清祥心疼女兒,把她的幸福當做自己這一生最大的責任,哪怕是退居二線,讓權給姑爺,甚至跑到鄉下不礙他的眼,也希望能讓他對癡心的女兒好一點。所以謝清祥去世了,謝雲莎的天也塌了。彼時他和大哥謝聞昭撞開房門,看到謝雲莎趴伏在床邊,驚得肝膽欲裂。精致了一輩子的母親倒在一片汙穢裡——她服下過量安眠藥後嘔吐出的汙物。她美麗的臉青紫猙獰,讓人都認不出來。原諒我,媽媽。謝祾昭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了,把臉埋在她的頸窩。頸邊的皮膚傳**濕的涼意,淩珞禎恢複了些許清明,騰出原本死死掐住自己大腿的雙手,回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