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著那露椅遠些,李丹荔就對齊燁笑道:看到這些人影,齊燁哥哥有什麼感想沒有?”齊燁道:“無所謂感想。” 李丹荔道:“一人對於眼前的事情,感想或好或壞都可以,決不能一點感想都沒有吧。你是不願意跟我說吧。” “你說是眼前的事嗎?越是眼前的事,越是不能發生什麼感想。如天天吃飯,我們一定有筷子碗的,你見了筷子碗,會發生什麼感想呢?” “你這話有些不近情理了。這種事,怎麼能和吃飯的事成一樣呢?” “就怕還夠不上這種程度!若夠得上這種程度,就無論什麼人,看到也不會發生感想了。” 李丹荔笑道:“你雖不大正經說話,說出話來,人家是駁不倒的。你對任何一件事,都是這樣不肯輕易表示態度的嗎?” 齊燁不覺笑起來了。 李丹荔又不便再問,於是二人複沉寂起來,走過這一道東岸,快要出大門了。走上一道長石橋,橋下的荷葉,重重疊疊,鋪成了一片荷堆,卻看不見一點水。 李丹荔忽然站住了腳,嬌道:“這裡植物太茂多,我們慢點走吧。”於是靠在橋的石欄杆。 這時並沒有月光,由橋上往下看,隻是烏壓壓的一片,並看不出什麼意思來。齊燁不作聲,也就背對了橋欄杆,站立了一會,齊燁轉過身來道:“走吧。但是……你今天好像有什麼心事似的。” 李丹荔歎了一口長氣,沒有答複他的話,隻是將眉頭緊緊的皺起,兩塊眉頭都快要湊在一起了。 “工作那邊怎麼樣?蒼孚嘉作為你的上司,我很好奇你們倆是怎麼相處的。跟我說說這個?”齊燁見李丹荔不想回答。隻得另引其他話題了。 “啊,工作上的事到沒有什麼不順的,她工作很認真,能力非常強,這點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想問我有沒有不配合她的工作吧?嗬嗬,放心啦,我可不是假公濟私的人。” “你可真是聰明哈。一點就破。這樣吧。明天我們去琴島公園逛逛怎麼樣?今天晚了。” 難得齊燁主動提出約會,李丹荔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答應下來。 到了第二天,正好是周末,齊燁想起跟李丹的約會,吃過午飯,就到相約地點了。原來所謂的島。卻是一個空名而已。隻見眼前一片青青,全是些植被;植被中間,斜斜的土堤,由南至北,直穿了過去。這土堤有好幾丈寬,長著七八丈高的大鬆柏樹;這樹一棵連著一棵,這上堤倒成了一條樹岸了。 雖然這裡並沒有什麼點綴,卻也清爽宜人。樹下是一條木堤,蜿蜿蜒蜒盤旋不知延伸到何處,這一邊是鬆柏林。一邊是潮起潮落的碧海,到也是令人開闊胸襟的景致。 沿路有一些咖啡廳小茶館,兩人揀了一家靠海的座位坐下,夥計服務員送上茶來,齊燁首先問道:“你說這兒有小花園,花園在哪裡?” 服務員笑著,朝著更遠處一指說:“那不是?” 原來在樹下挖大餐桌麵大的一塊地。栽了些五色藤蔓,和秋海棠,沿著鬆土,插了幾根臘梅,倒開了幾朵紅的黃的花朵。齊燁一見就笑了:“天下事,都是這樣聞名不如見麵嗬。北京的陶然亭,去過了,是城牆下葦塘子裡一所破廟;小花園也見到了,是一個土泥院。” 李丹荔也捂嘴笑了起來,說:“這個你不能埋怨傳說的錯了。這是人事有變遷。陶然亭那地方,從前四處都是水,也有樹林子;一百年前,那裡還能撐船呢,現在隻是水乾了,樹林子沒有了,廟也就破了。當年北京城裡,先農壇,社稷壇,都是禁地,更彆提三海和頤和園了。住在北京城裡的富豪們,整天花天酒地,鬨得膩了,要找清閒之地,換換口味,隻有陶然亭了。” 齊燁笑道:“那你看這個小土園子呢?廣告打得挺好。” “桑田變滄海,滄海變桑田,古今的事,本來就說不定嘛。當然這裡的土坯,也就成了花園了。”說著,順手指向那一帶綠鬆的土坯。 這一指之間,忽然看見一輛寶藍色的奔馳穩穩停在了旁邊停車場,這車看著眼熟,李丹荔不禁心一沉,卻又砰砰跳了起來。 隻見高昀從駕駛座跳下車後,又繞到副駕駛位置,一個彎腰的姿勢,像是故意做出來討車裡人歡喜的紳士樣子,緊接著副駕駛下來一個穿著灰 穿著灰色鬥篷戴著貝雷帽的女子,好像跟高昀關心匪淺,兩人逗笑著關上車門,一路挽著手,有說有笑朝海邊走去。再仔細看時,那女子不是彆人,正是蒼孚嘉。 李丹荔身子向上一站,兩手按了桌子,啊了一聲,瞪了眼睛,呆住了。想起從前高昀曾用這輛車載著自己過街穿巷,送自己去機場,接自己回家。在情人節也是用這輛車裝滿了一車的玫瑰和玩偶,送到自己家門口,而自己跟高昀的第一次熱吻也是在這輛車裡,他深沉而迷醉的氣息,有些紮人卻性感的胡渣。。。。。。在這樣一凝想之間,孚嘉和高昀的背影已失所在了。 齊燁坐的地方,正是對著咖啡店外的大道,更看得清楚。他隱隱的露出一絲壞笑,知道李丹荔心中,是一定受了很大的刺激,要安慰她兩句,又不知要怎樣說著才好。李丹荔臉對著茶棚外呆了,齊燁一副很驚訝的表情,便站起來,拍著李丹荔的肩膀道:“嗨!你看著什麼了?” 李丹荔這才晃過神來,眼裡含著點點淚光坐了下來,微微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的眼睛不大好,剛才車上下來的那個人,我沒有十分看清楚,是。。。蒼孚嘉的嗎?” “你們在一起上班,分開沒有兩天,你還見著呢,怎樣倒問起我來?你這眼淚汪汪的,是怎麼了?” “沒事,海風有點大,吹得我眼睛乾澀。雖然沒有兩天,地方不同呀,穿的衣服也不同呀;身邊的人,更不同呀!誰想得到呢?”李丹荔說這幾句話時,臉一陣白似一陣,手拿著一滿杯咖啡,喝一口便放下,放下又端起來喝一口,卻隻是不作聲。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沒看到有什麼人埃這咖啡不錯,你能喝出是什麼咖啡豆磨的嗎?”齊燁做出一副對李丹荔的話不感興趣的表情。 看到齊燁不想跟自己搭話,李丹荔也隻是默默喝著咖啡,一臉心事。 等到李丹荔回到家時,屋簷下也滴滴答答有了雨聲,這天晚上,她隻喝了一點粥,便勉強的打起精神在床上靠著看書。偏是這一天晚上,父母都沒有出門,約了幾位客,在上房裡打牌。越是心煩的人,聽了這種嘩啦嘩啦的牌聲,十分吵人,先雖充耳不聞,無奈總是安不住神。 恍惚之間,有一種涼靜空氣,由窗子裡透進來,加上這屋子裡,隻有桌上的一盞台燈亮著,便更現得這屋子陰沉沉的了。今夜月亮,該有大半圓。 心裡煩悶,不如到外麵去看看月色消遣。於是穿了件大衣出門,在小區裡走著。這院子裡疊著有一座小小的假山,靠山栽了兩叢小竹子,院子正中,卻一列栽有四棵高大的梧桐,這裡平時就帶著肅殺氣的,在這陰沉沉的夜色裡,這院子裡就更顯得有一種淒涼蕭瑟的景象。 抬頭看天上,陰雲四布,隻是雲塊不接頭的地方,露出一點兩點星光來,那大半輪新月,隻是在雲裡微透出一團散光,模模糊糊,並不見整個的月影。 那雲隻管移動,仿佛月亮就在雲裡鑽動一般。後來,月亮在雲裡鑽出來,就照見梧桐葉子綠油油的,階石上也是透濕。原來晚間下了雨,她卻並不知道呢。那月亮正偏偏的照著,掛在梧桐一個橫枝上,大有詩意。 李丹荔心裡原是極煩悶的,心想看看月亮,也可以解解悶。於是也不告訴人,就拿了一張帆布架子床,架在走廊下來看月。 轉身之間,梧桐葉上的月亮居然不見了,雲塊外的殘星也沒有了,一院漆黑,梧桐樹便是黑暗中幾叢高巍巍的影子。不多久,樹枝上有卜篤卜篤的聲音,落到地上。心想:下雨了?於是走下石階,抬頭觀望,正是下了很細很密的雨絲。 黑夜裡雖看不見雨點,覺得這雨絲,由樹縫裡帶著寒氣,向人撲了來;梧桐葉上積得雨絲多,便不時滴下大的水點到地上。李丹荔正這樣望著,一片梧桐葉子,就隨了積雨,落在她臉上。她讓這樹葉一打,臉上冰了一下,便也覺得身上有些冷了。梧桐上的積雨,點點滴滴向下落著,一聲一聲,聽得清楚。這種環境裡,那萬斛閒愁,便湧上心來,人不知在什麼地方了。 李丹荔越走越怕,還是決定回家去。家裡還在打牌,這聲音讓她煩悶不堪,她想找人說話,但是翻遍了電話,還是沒有撥出去,就隻有自己糊裡糊塗的想著。 白天孚嘉和高昀有說有笑,手挽手的樣子一直在她眼前晃來晃去,怎麼揮都揮不掉,她心裡一陣苦,一陣熱,一陣酸,一陣澀的,忽然頭暈起來,仿佛頭上戴著一個鐵帽子,腦袋上重顛顛的抬不起來,隻好又躺下了。這一躺下,就病起來了,好幾天沒有去上班。(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