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念恩酷愛飲酒,自然就有一幫喝酒的朋友,背力回來或者遇到下雨天歇息,窩居家中無事,隻好和朋友集會,一起豪飲。沒有事的時候都要聚一下,有事大家更要前往湊熱鬨。 號稱吃不醉的石匠祁卜騅,幺兒祁晃晃臘月十八結婚,一幫窮哥們兒,窮歸窮,友情還是要講,大家拳頭伸進煙荷包——繃起繃起,都來給祁卜騅湊熱鬨。 祁卜騅剛剛年過花甲,長得瘦瘦的,長年打石頭,身板骨倒也硬朗,精神很好。祖籍開縣,家鄉人說話,吃和祁同音,卜騅與不醉又同諧音,據說他吃酒從來沒有吃醉過,再加上經常愛吹噓自己的祖父從來沒有醉過,於是,酒友奉承他為吃不醉。 酒仙兒接受祁卜騅請求,當了坐堂總管。 同輩酒友衛圖夫、陳酒罐、牛丟命、海酒蟲、胡半斤、石一瓶、桑八兩都來到祁卜騅家。 酒仙兒履行總管職責,做出一副發號施令的派頭張羅,看見酒友到齊有意安排:“今天,卜騅老哥家辦最後一樁圓台喜事,大家同來賀喜,愛在一起喝酒的至交好友都到齊了,我也不忌諱,直呼渾名:劉平酒、衛圖夫、陳酒罐、牛丟命、海酒蟲、胡半斤、石一瓶、桑八兩,你們坐廂房那一席,我特意留下沒有讓人進去,專等我們這幫酒友,還有我和不醉老哥加入,正好十人一桌,可以吹牛聊天、猜拳行令,敞開肚皮整。這樣安排,你們有意見沒有?” “沒得!”被點名的這些老友一齊回答。 安排客人落座以後,酒仙兒說了一通吉利話,引導晃晃向大家敬了酒,完事之後才和吃不醉一起來到桌上,菜逐漸上齊,大家圍到圓桌坐,不醉老哥挨個敬酒,大夥兒也向吃不醉敬了賀喜的酒。 酒過三巡,話匣子自然拉開。 衛圖夫在食品站當殺豬匠,殺豬匠就是屠夫,圖夫與屠夫音同意不同,且隻有一字之差,所以管他怎麼叫,聽起來都是衛圖夫。自幼生得濃眉大眼,在食品站近水樓台先得月,生活油水豐厚,加上正當壯年,殺豬練就臂力,膀闊腰圓、胳膊粗壯,身體結實得象一條牯牛。站起來手舞足蹈來一段開場白:“夥計們,光喝悶酒沒有勁。酒仙兒,你走南闖北,鼓兒詞最多,來,你肚子裡那些貨莫儘到裝起,拿出來給大家講一段趣聞,你們說好不好?” “好”!酒友一起鼓掌歡迎。 酒仙兒並不推辭,爽快地答應:“既然要我擺龍門陣,我來擺一段我們縣的趣聞。那是一則真人真事喲。” “好。”眾酒友齊聲答應。 酒仙兒眼觀眾位,繪聲繪色地講道:倪崢嶸,祖籍山東,長得人高馬大,是一個典型的山東大漢,性格外向、性情直率豪爽,解放初期參加西南服務團隨軍南下來到D縣,分配在財政部門工作,在五六年大鳴大放期間,給領導提了不少意見,後來被劃為中右,精 右,精簡機構的時候,被劃定精簡之列,工作沒有了,為了謀生,在我們這素有峽郡桃源之稱的D縣縣城十字街上麵一點點,租了一間房子居住,前麵有一間門麵,於是開起了軋麵鋪子,代人軋麵條。 因為倪崢嶸身心受到沉重打擊,雖然不到天命之年,卻顯得格外蒼老,加上多愁善感、心情鬱悶而經常生病,不得不叫兒子協助經管軋麵,因為一口山東咣咣腔,當地人不容易聽懂,結果鬨出許多笑話。 其子倪賀喜才十二、三歲,本來正是貪玩好耍的年齡,但是,因為家庭沒有其它收入來源,唯有依靠這台軋麵機,其父體弱多病,為了生計,小小年紀在星期天和假期自然而然成了父親的得力幫手。 孩子幼小天性好動,哪能象大人那樣時刻呆在家中。 賀喜也不例外,和其他孩子一樣,也是童心重貪玩好耍,因此沒有幾個時候在家呆得住,隻要一有空就背著其父,悄悄溜上街,去找小夥伴們玩耍,而且一玩起來,就沒個完,沒有人催促、叫喊不得主動回家。 剛剛放暑假,倪崢嶸就病得厲害,睡臥在床。 家裡的軋麵生意全靠小賀喜來照管,那知沒有人來軋麵條,賀喜在家裡就呆不住,早就跑到街上去玩耍,已經不見蹤影,不知道跑到那個爪窪國瘋野去了。 就在賀喜前腳出門上街玩耍駢了,後腳跟著進來一個農村婦女,她家住長渡公社寶城大隊,名叫紫蘇,過去曾數次來倪家軋麵,一來二去,與倪崢嶸早已是鍋裡煮娃娃——熟人,所以,不管有人無人,她跨進大門就大聲叫喊:“倪老頭兒,軋麵。” 倪崢嶸雖然病在床上,聽到紫蘇喊聲,知道賀喜不在家,不知又跑到那兒野去了,但是生意卻不得不做,自己起不了床,就撐起身子喊道:“賀喜、賀喜……”沒有聽到兒子的回答,就拖長聲音,大聲喊道:“倪賀喜、倪賀喜呃……”他的本意是叫喊兒子快點兒回家照管軋麵。 哪知紫蘇沒有聽見哪個答應,加上倪崢嶸的山東腔,她把“賀喜”、“倪賀喜”聽成了“和稀”、“你和稀”了,誤以為,倪老頭兒有事一時走不開,看見自己是熟人,喊自己加水把麵和稀呢。反正熟門熟路,叫自己加水和稀,就加水和稀,這又有好大個事,隻要加好水,把麵揉搓得差不多了,再喊倪老頭兒來看合適不合適,也是一樣。於是,就將帶來的堿粉,舀瓢水兌好,撒在麵裡揉搓起來,過了一陣子,感覺到有些拿不穩,又不見倪老頭兒出來,就喊道:“倪老頭兒,你叫我自己和稀,我已經把麵和了,但是,還是沒得把握,還要你出來看一下乾濕,到底合適不合適?你來照看一下,小心我搞出拐來了。” 此時的倪崢嶸,苦於起不了床,隻有聲音細弱地叫喊兒子:“賀喜、賀喜,賀喜呃……”仍然沒有聽到兒子回答,不知道娃娃跑到哪裡去了,自己又動彈不了,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睡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叫喊:“倪賀喜、倪賀喜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