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德平眼望單專銀，以目示意他先說。 單專銀略微想了一陣，把審理筆錄交給文方平記錄，謹慎地說：“如想從輕，可以考慮免予處罰……” “不處罰？我們跑這一向，豈不白跑？你們雖然不管財會，但不是不清楚我局經濟狀況，財政撥款根本不夠開支，要靠罰款財政返還才行，難道要叫煮熟的鴨子飛走，我們的日子怎麼過？”不等單專銀說完，庫愛三好似火燒屁股，放開二郎腿，靠在沙發背上的身子一下子立起來，帶有生氣和批評的口吻質問。 庫愛三就是這麼一個欺軟怕硬的角色，當初胡曼禪那麼凶惡辱罵，他站在旁邊矮梯子放在牆根下——搭不上言（簷），這會兒簡德平逮住了廠方的痛腳，他真的勇氣可嘉，下狠心拿出敢於打死老虎的脾氣，死克螞（方言，克螞即青蛙）也要捏出尿來，他不是為了教訓和處罰，目的明確，就是要靠罰款解決自身的經費困難。 單專銀善於察言觀色，見其不悅哪敢頂嘴，馬上變換一副奴才嘴臉，露出微笑用討好的口氣解釋：“我話還沒說完，庫局長不要著急，既不同意免予處罰，則可以考慮變通，變沒收違法所得為罰款，反正法律沒有明確規定罰款數額，可以由我局自由裁量。” “小單說得有道理，可以這樣考慮，提出一個具體數額最好。”肖興顏嘴裡抽煙，慢吞吞地適時解圍。 文方平當即咕嘟著嘴，“嘀嘀咕咕”小聲咕嚨：“你們都隻曉得考慮與兄弟局的關係送人情，再不想一下我們在一線執法有多難！工作關係該不該理順？春天去新店，胡曼禪在塘坊攔車胡鬨，又罵又凶，隻差打人，往我們眼睛裡麵插柴，卡人過分，難道好了傷疤忘了痛，肖書記這麼快就把那一幕忘了？那天要不是黎檢察官相勸，他肯定要和簡局長打起來，這會兒捉到了不認真處理，那不是自己不知道樹立威信！我的意見，維持原來決定不變，再處罰款！” 庫愛三聽見文方平的意見尖銳，符合自己重罰的想法，又把身子靠到沙發上，再次翹起二郎腿，悠閒自在搖晃，靜觀他人神態。 肖興顏猶如沒有主意之人，趕緊改口：“小文說得對，先前我隻考慮關係，忘記了代理商胡曼禪的可惡行徑，好，先說的意見不作數，同意小文意見，維持原來的處罰決定不變。” 簡德平掃視眾人一眼，清了清嗓子談出思考成熟的想法：“論考慮內部關係，肖書記先前說得有道理。論我們執法人員下去工作遇到的阻力和艱難程度，從理順工作關係角度出發，小文的意見不僅中肯而且正確。如果胡曼禪這樣的惡人得不到應有的懲罰，始終不會汲取教訓，若單純考慮兄弟局的關係，胡曼禪今後不知會怎樣趾高氣揚，就會人為給自己增設障礙，增加工作難度。孰輕孰重，一眼就能看出，自古以來，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原來研究的意見，已經給了兄弟局的麵子，為了打開工作局麵，不能老是滿足兄弟局的要求，不能給足麵子。在對梅廠長進行告知談話過程中，觀其態度，他們明知處罰少不了，不過是想磨，磨低多少是多少。我局不管怎樣考慮，對方照樣要叫喊難以承受。原先還準備提出一個折中意見，至少處罰5000元，供同誌們參考。現在，我們的意見統一，就給廠方說明，是他們顧請胡曼祥惹的禍，非這樣處罰不可！原已考慮到方方麵麵，尊重他們再次研究，仍然維持原定處罰決定，繼續口頭告知，如再不合作，不僅沒收違法所得，還要再加罰款，那時以法律文書正式告知，再無更改！” 單專銀一貫愛看庫愛三眼色行事，特彆是先前遭訓斥一頓，此時謹小慎微證明：“我參與告知，察顏觀色，是簡局長說的這種情況。照說，罰款5000元也不少了，通盤考慮，我又覺得應該維持原來處罰決定。” 肖興顏丟掉抽剩的煙蒂，慢聲細語發表意見：“我這人喜歡說話，不管你們愛聽不愛聽，我都要說，先前已經說明，我一輩子愛注重關係，K縣局牛局長也是一個極要麵子的人，我讚同簡副局長考慮過的折中方案處罰，乾脆再少一點，罰款4000元差不多了，局裡經費再困難，也不在乎1000元。已在原有的基數上讓掉大半，再求情放讓就沒有理由。再說，罰款4000元，胡曼禪也應該受到教訓了。” 文方平再次表現出不滿，小聲咕嚨了一句，在喉嚨裡打轉，沒聽明白說的什麼。 庫愛三見肖興顏雞屁股裡拴線——扯淡（蛋），反複強調考慮與兄弟局的關係，心中極為不滿；但大多意見偏向維持原來處罰，又比較滿意，二郎腿連連抖動一會兒，放到地上繼續不停抖動，立起身子坐在沙發上，腦袋連續搖晃，靜觀眾人神態，等候最後拍板。 簡德平分管行政執法，自然理解執法隊員的心情，此時愛護有加發言：“小單和小文在一線執法，接觸矛盾最大，春天我也親身體驗過胡曼禪的野蠻勁，為打開工作局麵，推動工作進程，我同意維持原來作出的處罰決定。涉及兄弟局的關係，隻要把情況說明，相信是會理解的。” 文方平臉露笑容小聲說：“這還象個分管領導說的話，這麼處理，我們工作才有積極性。” “簡副局長說得有道理，我同意他最後的意見。”肖興顏真是屋梁上的冬瓜——二麵倒，順風轉舵來得快。 單專銀跟著表示：“我也同意簡局長意見。” 庫愛三停止抖動和搖晃身體，坐正身子最後拍板敲定：“既然同誌們的意見一致，就不更改原來研究的處罰決定，這是處罰下限，不管對方怎麼要求，不能再讓。請簡副局長出麵告知，同時負責協調好兩局的關係。”最後飛起一腳，將這個難度頗大的皮球踢給副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