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山和幫忙的人以及傅世安、藍子國，不知簡德平要做什麼，都直楞楞地望著他。 簡德平伸手提過放在跳板上築牆用的羊兒杵，端莊威嚴地宣布：“既未辦理審批手續，就是違章建房，我以天池區公所的名義，現場責令立即停工！” 這一聲令下，猶如滾開的熱油中濺進了一滴水，建房工地猛的一下子炸開了。 幫忙的人七嘴八舌、嘰嘰喳喳，有吵的，有鬨的：“華娃子，就你娃愛逞英雄，這下逞能逞安逸了！” “日媽的，華娃子平時就叫毛日狗、二不間談，能鬥兒（方言，叫毛日狗、二不間談指做事不計後果，憑自己興趣胡作非為。能鬥兒指自以為能乾）得很，平時逞能搞慣了，這會兒也不看陣仗，不分場合亂逞能，這下逞得好，逞出頭了，停了工，大家都跟著你玩！” “玩，誰不喜歡，關鍵是把李家害了！” “你娃娃啄木倌（方言，把啄木鳥叫做啄木倌）披蓑衣——硬是這麼嘴譾毛長！” 也有憤憤不平指責、為李家說情：“就是沒搞蠶桑冬管，也不應該拿建房說事噻！” “老李撤了舊房沒有住的地方了，千甘萬難建幢新房，停下不準建，他一家人就沒地方住，不要叫停工噻。” “兩個區長該體查民情，就讓老李繼續建房嘛。” “華娃子二不間談頂嘴，惹了區長，老李又沒惹你們這些領導，不該城門失火，殃及魚池啊！” 簡德平聽見這些話，一臉嚴肅站立，暫不動聲色。 李明山弄得不知所措，想說句求情的話，自己確實無建房審批手續，加上勞力都來幫忙，耽誤了蠶桑冬管，木訥地站在那兒，真的是狗咬刺豬子——無法下口。 傅世安見助手勇於站出來表硬態，化解了剛才受杵的尷尬局麵，感到十分欣慰，麵對議論、指責和說情的人群發話：“簡區長說的正確，凡建新房，沒在國土和城建辦理審批手續的，不僅責令停工，還要處罰建房者！” 李明山聽見嚴重後果，哭喪著臉向傅世安說好出實情：“傅區長，沒辦好手續就建房是我的錯，你也曉得，我原來的舊房已成了危房，不撤了重建，說不一定哪天就垮塌了，真的垮塌出了問題，還不是要給你們領導上找麻煩，所以，我先找鄉裡管國土和建房的郭益真來看了，他答應我先撤舊房，一邊建房一邊辦手續。傅區長，請你和簡區長商量一下，是不是讓我繼續建房？其他方麵，你們怎麼說，我保證怎麼做。” 傅世安臉上流露出同情神色，眼望李明山欲言又止。 簡德平看在眼裡，慮及傅世安不好發話，腦子裡迅速思考問題，果斷地為正職排憂解難：“老李，那個叫華娃子的，不搞蠶桑冬管，還在這兒胡言亂語，你給他說，傅區長先表態，收５０元認識費，他交了再考慮你提的請求，他不交，我喊的停工，你給傅區長說也沒用！” 傅世安正在作難，硬性堅持不準繼續 準繼續建房，李明山家的舊房確實已成危房，何況已撤，不建一家人沒住處；同意邊建邊補審批手續，華娃子阻礙督促蠶桑冬管，表了態若處理不了，就會在群眾麵前降低威信。副職能洞察自己處在兩難階段，當機立斷撐起場麵，心裡很受感動，投來感激的一眼，默契配合轉向李明山說：“簡區長說得對，華娃子沒處理到位，他不答應，我也不得幫你找他商量。” 華娃子還不識時務，在旁邊繼續惹事生非叫陣：“彆以為不得了，哼，兩個區長有好大個了不起？連七品芝麻官都不是，還自以為了不起，我睜大眼睛看到你們，到底有好大個能耐，能奈我何？” 李明山擔心再整出大拐，縫不到口口，便對華娃子說好話：“華娃子，請你來幫忙，本就是我的錯。你莫嘴譾了，兩個領導真不同意我繼續建房，你讓我一家人住露天壩呀？你沒有錢交認識費，我想法幫你交。” “我惹的事，我自己承擔，不要你幫我交錢！”華娃子硬鼓敲皮，軟話都不肯說一句。 幫忙的農民中，有那看得清情形的馬上指責：“華娃子，你少在這兒說兩句，沒有哪個把你當啞巴，這麼多人窩起工等待，你不怕惹事，卻把李家害了。” “我說我的，有你錘子相乾，要你在這兒門神老爺畫辨搭——多話（畫）啊！”華娃子聽不進好話相勸，倒耍起二杆子脾氣，氣憤不平地頂撞指責他的人。 簡德平看清當前形勢，略微想了想問道：“老李，你們社的勞力都來給你幫忙，社長在不在這兒？” “在這兒給我幫忙。”李明山如實作答。 簡德平鎮定自若安排：“請你叫他來一下。” “社長，簡區長請你來一下。”李明山大聲叫喊。 社長一直站木棒跳上看熱鬨，聽見主人招呼馬上答應：“哦，來了。”應罷快步走過到簡德平麵前。 “社長貴姓？”簡德平親切地問。 社長麵帶笑容回答：“免貴，我也姓李。” “蠶桑冬管不及時到位，身為社長，是否負有催促責任？”簡德平臉上仍掛著微笑，說話語氣卻十分威嚴。 李社長明白自己沒有履行職責，遭領導這一追問得套起了，迫不得已作答：“是的。” “李社長，這個叫華娃子的，他家住在哪兒？”簡德平回以微笑，繼續親切問道。 李社長右手食指指著前麵的房屋告訴：“就在前邊坎上從左往右數，第三間房子就是他的家。” 簡德平冷靜指揮：“藍子國，你和社長一道去華娃子家看看，看有沒有值得到５０元錢的東西。” “好的”，藍子國興奮地答應。 華娃子還不識時務，仍一個勁地狂妄較勁：“你去看，我家有狗鏟鏟個東西值錢！值錢，值得到火鉗！哼，月亮壩裡耍彎刀——明砍，老子是長大的，不是嚇大的，不得怕你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