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遺詔疑約摸一個多時辰之後,小白才停下。我睜眼,身前一座四合院格局的竹木屋,似建在半山腰上,周圍遍是蒼翠綠樹。小白伸手,我略一猶豫,扶著他手下馬,一時間心裡是說不清的滋味。當日小白劫了我將我交給張德後轉身便走,當時的我因為中了某種類似於軟筋散的東西根本沒法開口說話,今日再遇,他卻救了我,而我依然無法開口。他一時也沒說話,隻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便低頭向木屋走去。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後,看著當初那一頭參差不齊的短發如今又長了幾寸,已長過肩至背上,卻依舊這樣淩亂不齊的披散著,沒有絲毫修剪的痕跡。我又稍稍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四合院木屋中間的空地很大,沒有任何花草樹木,我們徑直穿過空地在最中間的小木屋前停下,並沒遇見任何人。“你先休息下,等下便可以吃飯了。”他伸手推開門,看著我進去,自己卻站在門外,用他貫常的微冷的聲音說道。我轉身直直地看他,沒有說話。他卻迅速移開視線,微垂著眼,臉上冷冷的表情似有霎那的猶豫,站在那裡半晌,忽然像做了某種決定般走至我跟前,輕聲道:“鳳蘭玉佩,先取下來吧。”我驚得後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著身前的人,一手緊抓住衣領,竟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鳳蘭玉佩,前幾日狐狸才給我重新掛在身上的鳳蘭玉佩,小白怎會知道它?他讓我搞下鳳蘭玉佩,那肯定知道鳳蘭玉佩的秘密了。他看向我的眼裡似又有猶豫閃過,卻在瞬間微垂下眼,然後一步一步走向我。我在心裡喊著不要,一邊急急往外跑去,想離開這屋子,離開這地方,才沒兩步卻被小白攔下。小白讓我取下鳳蘭玉佩,擺明著不想讓狐狸找到我,他想乾什麼?我拚命去推他,去掰他拉住我右手不放的手,卻根本沒法掙脫。我心裡一慌,低頭張嘴便狠狠咬下去,嘴裡霎時湧入濃濃的血腥味,可那雙手依然不動。心裡某根弦斷,我鬆了口,眼淚迅速溢滿眼眶,然後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好象在很久以前,我也曾這樣咬過眼前的人,那時候紅兒剛死,幾個人好不容易從黑衣人的圍殺中逃出來,我卻哭喊著要回去將紅兒的屍體接回來,雲輝和雲耀根本不敢頂我的嘴,隻有小白攔住我,逼著我麵對現實,逼著我冷靜下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一切全變了?手背上不斷有血流出來,他卻沒有去擦,更沒有包紮止血的意思。右手依舊被他緊緊握著,我伸出左手,想用衣袖擦去滿嘴的血腥味,一眼瞥見左手上的斑斑血跡,那溫熱的**明明已經乾了,卻感覺依舊還在我手背上流淌,夜風……心裡既悲且痛,我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小白沒有鬆手,也沒有說話,直到我哭得筋疲力儘,他才微冷地說道:“你不解下玉佩,便隻能我動手了。”我抬眼看他,明明還是那個人,卻永遠不會再是那個人了。“主子是擔心我會傷害你麼”,這是他上次劫走我時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最後一次叫我主子吧?小白,或許從那時候開始,他就隻是龍羽煌了。鳳蘭玉佩終究離了我,任我掙紮反抗,或者無聲落淚,小白都是無動於衷。或許他心裡也有猶豫,但結果並未改變。我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開了口也發不出聲音,這一點,我想小白並沒有發現。所以當他將飯菜端進屋的時候,麵對我的沉默,他隻是選擇了掩門離開。很長時間我都有種不真切的感覺,然後推門,門外站著小白,複又關門,推窗,窗外竟是一處懸崖。這一點讓我很是意外了一下,進來的時候隻覺得此處院落應建在半山腰,沒料到我這房間的另一麵竟是懸崖!四處摸索了一陣,沒發現房裡有玄機,我頹然坐在椅子上,想著小白拿走鳳蘭玉佩的幾種可能性。漸覺自己身體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跌坐到了地上,渾身上下異樣的發燙,而且頭暈眼花。那飯菜我一口未動,再說若是小白想從中做手腳,直接點穴或敲暈更容易,那麼,為何會如此?那朵花芯鮮紅形態逼真的菊花糕突然在腦海浮現,那樣一張蒼老的臉,又怎還會有一雙清亮的眼眸?而我當時竟隻覺得微訝,並未提防!接下來便是昏迷,偶爾也會在炙熱的痛感中迷迷糊糊的轉醒,隱約覺得胸口似有雙手貼著,那雙手會魔術般源源不斷的將冰涼的寒意傳遞到我身上,讓人覺得舒服。昏迷中的思緒卻是混亂的,在這裡遇到的人影重疊反複著出現,狐狸、清林、曦嵐、小白、雲風、翠兒……我又看到了紅兒,我含淚喚她,她卻突然轉過頭,看著我,嘴角掛著冷笑,眼裡有抹嘲諷與恨意,那神情,像極了失憶後的曦嵐!心口一陣劇痛,猛地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床沿側身坐著一個人,閉目微低著頭,似在養神又似已坐著入睡,是小白!昏迷前的一幕浮現在腦海,不是不怨,不是不難受,不是不心痛。“你醒了。”他似乎感覺到我醒過來,抬頭睜眼,卻是直直看向床前的桌子,視線並沒有轉向我。我苦笑,如果我之前的昏迷是因為那塊詭異的菊花糕的關係,那麼我幾乎可以肯定半昏半醒間那雙能將冰涼氣息傳送到我體內的手的主人便是小白。幾番救我,又不止一次的傷害,其實算不得背叛,算不得利用,若說傷害,亦是我傷害他在前。我與他,終究是一筆分不清是與非的賬,不管我之前做過什麼,不管小白正打算做什麼,我想我們之間都不會單純的隻剩下恨與怨。或許是因為我遲遲不說話,他終於轉過頭來,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微冷地說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天!竟已是三天之後了麼?我猛的想起身,卻是一陣頭昏目眩,這才發覺自己虛弱得連起身都成了一件難事。“你還得躺幾天,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他起身,伸手似想扶我,手卻僵在半空,終是放下。我抬頭看他,一臉的疑惑。“你不會有事的。我去準備些吃的。”他的眼睛卻不看我,視線遊移了一下,說這話的時候放在身側的右手不自覺的握成拳,說完卻轉身徑直出了房間。你不會有事的?小白的話,小白說這話時的神情,難道是我的身體有問題?我躺在床上一陣胡思亂想,良久之後看著他端著個碗進來,複又坐到床沿,沒有扶我起身,徑自低頭舀了一勺,也沒有吹吹涼,就將一勺子的粥湊到了我嘴前。我微偏過頭,朝著他用嘴形說了個“燙”字,結果才一張嘴,他便移過勺子將裡麵的粥悉數灌入我嘴裡。我被燙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太急著咽下去又嗆著自己就是一陣咳嗽,小白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像是照顧人更像是謀殺,略有些緊張的將粥放到床前的桌上,起身伸手將我半抱起來,又隨手抓起蓋在被子上的薄毯,塞到我的背後。我半靠在薄毯上,流著淚怒瞪他,一邊用手費力地拍著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緩過氣來,舌頭卻明顯感受到**辣的疼,顯然是被燙得夠嗆,接下來吃的東西都將失去味道。“對不起。”他難得有些尷尬地看著我,半晌才從嘴裡憋出這三個字。我笑,除了笑我不知道我還能怎樣。二皇子龍羽煌,不會照顧人那是當然的,我現在是人質?是被軟禁?又何需對我說這三個字,小白他,心裡還是念著舊情份,還是有些矛盾的吧?我乖乖將粥喝下,然後認真地看著他,心裡既然決定,便張嘴,伸手指著自己的嘴,隻“啊啊”的發出了幾個聲音。“不能說話?”小白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我,聲音也不是貫常的那樣微冷,見我點頭,眉頭微微一皺。我伸手,作寫字狀,示意他我有話說。他怔怔地望著我半晌,轉身拿著碗出去,稍頃又拿著筆、墨和幾張紙進來。“你拿鳳蘭玉佩做什麼了?”我費力地寫下這幾個字,將紙遞給他,他看完,卻沒有回答。我苦笑,執筆又寫下幾個字:我是否身體有異,性命有憂?我才剛寫完,他便將紙抽走,緊緊捏在手心,幾秒之後便成了灰燼。我笑笑,看小白的反應,竟還真被我猜對了,心裡反倒有些輕鬆,這樣的反應實在讓我自己都覺得奇怪,我抬手,又慢慢地寫下四個字:為了遺詔?他定定地盯著紙上的字,不說話。我心裡有了幾分了然,又寫道:你不必擔心,我這情況想逃也逃不了,你既知鳳蘭玉佩,也早做好了不讓他們找到我的準備了吧。我隻想知道,若是你想用我來換遺詔,當日出了皇宮為何不這樣做?我稍一猶豫,依舊手不停的繼續寫道:不要相信我父親,雲府不可靠。他轉而看我,神色莫測,我坦然迎視他的目光,微笑,然後繼續低頭寫道:小白,你知道,我不會因此說謊騙你。他低頭沉默,然後默默轉身,我看著他出了房間,這才放下筆,將那張紙撕得粉碎。遺詔,真的有遺詔?就算有,還會留在狐狸手上麼?狐狸他,可真會拿遺詔來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