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一生中最愛的人葉霈和女婿在網球場上拚殺幾局,運動得一身都是汗水。葉夫人捧了一盅特製的茶水坐在旁邊椅子上等待。葉霈有個習慣,每次運動了,就喜歡喝這種葉家廚房熬製的淡茶,說是最有利於身體。以前,都是傭人送來在一邊候著,葉夫人是很少陪著他一直坐這麼久的,因為她並不喜歡打網球。昨天,兒子的那場痛哭讓她沉不住氣了,再打兒子的電話,兒子又不接聽。她想著兒子這次是真的傷透了心,很是不安,沉不住氣了,隻好找丈夫商量一下。可是,丈夫偏偏這幾天事情特彆多,很少回家,今天一回家就跟女婿上了球場切磋,她還是聞訊後立刻趕來的。一局結束,女婿識趣地不妨礙繼嶽母和嶽父說話,先告辭了。葉霈拿毛巾擦汗,有點意外:“你今天怎麼這麼有閒心?”葉夫人笑得有點牽扯:“唉,你這幾天有沒有跟兒子聯係過?”“葉嘉又怎麼了?”葉夫人猶疑著,好一會兒才開口:“這孩子,唉,這孩子,竟然嚎啕大哭……”“哦?他怎麼會哭?”葉夫人將昨天的事情委婉地講了幾句,葉霈沉思了一下,顯然也很意外兒子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唉,如果那個窮女人不肯和兒子一起回來。你說,兒子會不會也不回來?要是那樣,該怎麼辦?”葉大少的繼任大典,同在C城的兄弟居然不來參加,外界肯定很多諸如兄弟不和的傳言,甚至其他不好的說法。葉大少也親自給葉嘉打了電話,叫兄弟務必出席給自己“紮起”。作為繼母,她和老大老二老三從來都談不上有多麼親熱的關係。以後麵對葉家新一代的當家人,葉夫人簡直無法想象,自己的親生兒子如果不出席,對於自己在葉家的情形,到底會有多麼尷尬。彆的不說,單就酒會上若親戚朋友問起來,自己就沒法回答——什麼兄弟不和,豪門爭鬥——她深深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甚至在丈夫麵前都有點理不直氣不壯。葉霈當然完全清楚老婆心裡的小九九:“你既然擔心,為什麼還跑去刺激馮豐?”“我不是刺激她,我隻是想去看看她還有沒有和李歡在一起……你知道,她的態度那麼囂張。兒子的名聲要緊,她既然要進葉家門,就得注意分寸……”“就馮豐這態度,也的確是有點問題的。完全不是葉家媳婦的那塊料。不過,葉嘉的工作性質和老大他們不一樣,他也不需要她在外麵交際應酬給他裝什麼門麵。唉,隻要他覺得好,就由他吧。”“唉,天涯何處無芳草,兒子為什麼偏偏就對這個女人如此長情呢?”“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主要還得看兒子的態度。”兒子的痛哭猶在耳邊,好像也明白,兒子這次是真的傷了心:“我真擔心那個女人以此威脅,葉嘉一定會聽她的……我……” 葉霈見妻子欲言又止,有點不耐煩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嘛。”“唉,既然你也同意那個窮女人進門,兒子也認準了她。這次,我就不說什麼了。隻是,兒子的收入本來就不多,又新買了房子,根本買不起什麼太好的首飾。在那麼多親戚朋友麵前,如果她一副窮酸樣子登門,豈不太影響兒子的形象了?”葉夫人要強好勝,處處維護兒子的利益,什麼都要做到最好,生怕輸給了葉家另外幾個珠光寶氣,天皇貴胄的金枝玉葉們。到時,滿城風雨說葉家的三公子,新娶一個妻子,居然寒酸得跟歐巴桑似的,自己麵目也跟著無光。她討厭馮豐到極點,可又要維護兒子的體麵,激烈思想鬥爭了一整夜才做出了一個決定,現在隻是征求葉霈的意見:“我乾脆挑兩件首飾給兒子送過去,你看行不行?”如此,算是給兒子賠罪,自己也找一個台階下——要是兒子那天不出席,自己隻怕今後在葉家、在社交圈子裡,都要抬不起頭了。葉霈自然知曉她的心思,歎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恨聲道:“都怪那個窮女人,不知給兒子吃了什麼**藥,氣死我了。”葉夫人來到C大葉嘉的小彆墅時,發現這裡冷清得有點不像話。兒子並沒有像前兩次那樣避而不見,避而不談,而是態度平靜地迎接母親的到來。葉夫人鬆了口氣,能見麵才能有緩和的餘地。她坐下,接過兒子倒的熱茶,才發現客廳裡空蕩了不少,有點奇怪:“兒子,這裡怎麼變了?”葉嘉淡淡道:“我私人的東西基本已經拿走了,這座房子,下個月就還給校方了。”葉夫人大驚:“為什麼?”雖然兒子買了新房,可是,也用不著歸還這套彆墅呀?要知道,牌友們聚在一起的時候,這家太太誇獎自己兒子商界精英,那個誇獎自己兒子經營有方,輪到她時,雖然兒子並不出現在財經版麵上,可是,他一段時間天天在報刊頭條,彆人一開口就是極大的恭維和羨慕“喲,葉太太你好福氣,有個住在C大教授彆墅區的大科學家兒子”——隻得兩位教授有這個資格呢。有錢有什麼了不起?會經商有什麼了不起?能像自己兒子這樣萬眾景仰、造福人類?可是,如今,他竟然要放棄這座象征著崇高榮譽的小彆墅?“兒子,你買了房子也不用歸還這彆墅呀?”“也沒什麼,這裡有很多不愉快的記憶。而且,我用不著這座房子了,空著也是浪費。不如還給校方,給更能用得著的人,不是更好麼。”這裡有很多不愉快的記憶!所以,兒子寧肯舍棄這樣一筆現實的和精神的,雙重榮譽財富。葉夫人心裡一震,過了半晌,才拿出隨身帶的一個精美的錦盒遞給兒子。葉嘉打開一看,是一套上好的首飾,從項鏈耳環到胸針,十分齊備。“媽,你這是?”葉夫人彆過臉去:“你既然要帶馮豐回家,就不能讓她寒酸地就進門。這是她第一次上門,又是那樣重大的場合,許多人都看著呢。不然,人家寒磣我兒子媳婦,我麵上也沒有光彩!”葉嘉凝視著這套璀璨的首飾,心裡並沒有多少的激動,隻是隱隱地麻木地悲哀,會不會,一切都太遲了呢?!“媽,謝謝你。不過,我已經給小豐準備好了禮服和首飾了。”“兒子,你拿著,算我讚助她的。唉,我的東西,除了給你,還能給誰呢?馮豐我看這輩子我都不會喜歡了,我的那麼多首飾,可惜又沒有女兒。算了,以後都留給我孫子孫女……”葉嘉笑起來,心裡有股微微的寒意,拿著首飾盒子:“媽,謝謝你,我會給小豐的。你放心吧。”她遲疑一下:“馮豐,她是什麼態度?”葉嘉沒有回答,他無法回答。沒有辦法了,兒子給她買了新房子,財產什麼全部給她,就連C大的彆墅也不要了。兒子態度如此堅決,自己還能如何?!隻能走迂回路線。要是那個女人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做兒子的賢妻良母,倒也睜隻眼閉隻眼算了。“唉,葉嘉,我也不管你們的事情了。以後,你們就好好過吧,隻要你覺得行就行了。如今,婚也結了,你也不年輕了,還是趁早生個孩子的好。”他低聲道:“小豐才剛去念書,沒有時間。”“研究生也可以生孩子的。女人書讀得越多,心越野。要是早早生了孩子,就能安分不少。”“媽,這些事,以後再說吧。”以後的事,誰又能知道結果呢。第二天一早,馮豐就去聯係給李歡轉了病房。換了個單間,果然神清氣爽多了,那股濃濃的藥水味,也淡了不少。安頓好後,馮豐出去買了一大束拚盤的花來插在花瓶裡,白色的病房好歹有了點生機。蕭昭業他們打來電話,說要來看看“遙控器”。馮豐正答應著,李歡聽得是他們要來,心念一轉,立刻以“他們不熟悉道路”為由,叫她不要他們來。馮豐有點意外,但見李歡拒絕,便推辭了。快到傍晚時,蕭昭業又打來電話,說苻生和慕容熙跑了。馮豐好生意外,苻生和慕容熙出院後,因為嚴重的腿傷,一直在租屋靜養,現在雖然已經接近痊愈了,怎麼就悄悄跑了呢?經曆了黑煤窯的半年時間,這兩人早已被折磨、毒打得不成人形,剛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變得膽小懦弱,甚至腦子都不太清醒了。直到休養這段時間後才大有好轉,馮豐還暗自暗歎,要不是那場大劫難,他們不可能凶性大斂的。隻是,於情於理,他們也不可能跑啊?不聲不響地走了,又到哪裡去呢?她自言自語道:“這兩個家夥,怎麼會跑了呢?”李歡麵色大變:“苻生和慕容熙不見了?”“是啊。他們兩個居然跑了,真是暴君,有吃有喝的地方不呆,乾嘛要跑?”“他們恐怕不是自己跑的……”“他們不自己走,誰還能跑到家裡拐騙他們?這兩個家夥,畢竟才20出頭,耐不住寂寞,老早就吵嚷著要出去逛了,平常白天,他們也經常在附近閒逛的,估計老毛病又犯了……”李歡沒有接下去,苻生和慕容熙絕無可能這個時候自己出跑,所有的一切絕非偶然!心裡的推測越來越清晰,那個神秘的黑手,已經開始出手了!他隻問:“劉子業有沒有下落?”“沒有。這家夥跟失蹤了似的。對了,上周那個被他害得半死的女孩子還偷偷跑到小店外麵探望他在不在,劉昱他們問她消息,她說她也不知道,所以才來店裡打探。女孩子貌似還對他念念不忘的樣子,真是令人想不到……”李歡沒注意聽她在說什麼。劉子業的狡詐,遠在苻生和慕容熙之上,他決不可能被人拐賣了。這些日子,李歡也在C城儘力打聽他的下落,尤其是一些流浪者聚居區或者鴨店,都沒有他的絲毫音訊。果然,連那個女子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像劉子業這種人,如果長時間走投無路,肯定是要去哀求那個女孩子收留的。他沒有出現,則表示他若不是找到了出路,就是遭遇了什麼不測。馮豐轉眼,看李歡的麵色——實在太奇怪了,竟然閃過一絲自己從來不曾見過的恐懼之色。她奇怪道:“李歡,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不對勁?”李歡強作鎮定,搖搖頭:“沒有,嗬嗬。他們要走就走吧,反正以他們的千年罪孽來說,遭到一些折磨懲罰也是完全應該的。”李歡的笑容那麼尋常,她不禁懷疑剛剛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還是覺得李歡的表現怪怪的,卻又說不出怪在哪裡。心想,他莫非在擔心這幾個人又被拐賣到黑煤窯去了?李歡雖然日常表現得威嚴,但是,對那幾個小暴君除了管教,更有一絲“熟人”的情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比自己對他們還要好一些。看看時間不早了,馮豐出去買飯。李歡還在思索,見她快走出門了,忽然叫住她:“馮豐,進出要當心,注意安全……”“嗬嗬,這是醫院裡呢,又沒有車子。”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沒法說出來,隻點點頭。他的眼神那麼關切,馮豐嫣然一笑:“李歡,你多慮了。”是麼?但願自己是多慮了。或許,神秘人隻針對同樣不明身份的自己和苻生等人?而馮豐可是貨真價實,有案可查的本地人。放在櫃子上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是當前最流行的一首歌,反複地唱著“我一生中最愛的人啊,我醒來夢中還是你的樣子”,她去買飯了,沒有帶手機。李歡拿起看看,是“葉嘉”兩個閃爍的名字。他想了想,還是拿了電話幫她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