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墨和老人相見甚歡，聊了一陣藝術，就陪老人到餐廳吃了一餐便飯。 這餐飯雖然說不上豐盛——隻有六個菜，且都不是什麼珍奇菜肴，但廚師卻做得很用心，味道卻是頂級的。 吃過飯，老人請顏墨到會客室聊天。 季聖的會客室非常簡單，有沙發和適合打橋牌的桌子。 兩人坐下，古易學再次出現，卻是拿了一個筆記本坐在角落裡，默默地記錄兩人談話內容。 顏墨注意到會客室的一麵牆上巧妙地裝有一個攝像頭，看來這個老人即便是退休了，他的一舉一動，仍然牽動著許多人的心，他的一言一行仍然是珍貴史料的一部分。 “小朋友，你抽不抽煙？”老人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枝，笑著問顏墨。 “小朋友”三個字，是老人確定下來對顏墨的稱呼，但他卻不讓顏墨叫自己首長，而是像叫普通人一樣叫他“季爺爺”。 “謝謝季爺爺，小子不抽，從來沒碰過！”顏墨拒絕道。 “不抽好，這是好習慣，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個好習慣。我是在革命年代養成了這個惡習，一直戒不了，現在工作人員隻好用改良後的替代品哄我的嘴巴！”老人自嘲地笑道。 “謝謝季爺爺的鼓勵，小子會保持好這個習慣！”顏墨聰明的避開對他抽煙習慣的評價。 “今天我臨時起意，偷偷跑去聽你演唱，沒想到你卻未卜先知，還給我準備了一首《送彆》，真是有心了。我得當麵謝謝你，這首歌很好聽，意境也好！” 老人劃著火柴，點燃了香煙，嗬嗬一笑，坦率地說起今天的事。 顏墨心中一驚，沒想到老人如此坦率，便微笑道：“您老能來，是小子的榮幸，得您老一讚，小子受寵若驚！” 他這首歌，排練準備的時候，其實真不是送給老人的，也不是針對黎寒秋、苗若彤，他要“送彆”的隻是將要被他送入曆史垃圾堆的花旗國菲斯醫藥集團。 後來演唱之時，意外看到老人到場，在一號包廂悄悄觀看，他在說明演唱會為何要加歌時才順帶捎上老人，占個順水人情。 這也是他性格中趣味惡搞的部分在起主導作用，即便沒人知道他內心這個略帶搞笑的本意，但該自娛自樂的時候，他決不耽誤取悅自己。 沒想就是這一首自嗨的歌曲，自己靈光一閃，應機而發，打兩句嘴炮，居然引得老爺子接見自己，也算是意外之喜。 其實他為了在18號慶祝發起對菲斯公司的致命一擊，第一時間選的歌曲是並不是這首，而是一首《涼涼》。 不過，涼涼原唱是男女對唱，且歌詞的意境是曠世綺戀，除了曲名，這首歌與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差得太遠，所以，他後來才另選了這首更經典的《送彆》。 也幸好用的是送彆的意境，他才能捎帶上老人的這個人情，不然用的是《涼涼》，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捎帶上老人，除非他的智商不在線。 老人哈哈一笑，道：“小朋友很謙虛，但也不要太過分謙虛。你不但歌唱得好，聽說你其他方麵也是出類拔萃的，你有如此才華，希望你能為國家多做一點貢獻！” 顏墨點頭，道：“您老過獎了！小子一定遵照季爺爺您的話，竭儘全力為祖國人民服務！” 就在這時，一位勤務人員進來，悄悄走到古易學身邊，低聲對他道：“許院長和趙院長來了！” 古易學合上筆記本，悄聲起來，隨勤務人員走了出去。 顏墨和季聖的聊天並沒有受影響，兩人繼續說話。 老人問道：“小朋友，你未來的誌向是什麼，能說說嗎？” 顏墨聽到老人這個問題，便坦誠地道：“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名科學家，站在時代的前沿，用技術改善整個人類的生存狀態，同時讓我國在未來的科技競爭中，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巔。” 老人聽了，似乎也不意外，欣賞地點點頭，道：“你的頭腦很清醒，說得很好，未來這個世界的競爭，就是科技的競爭，科技強國是繞不開的戰略。” 顏墨聽到老人這麼，相當高興，這位老人雖然年紀很大了，但看問題卻能與時俱進，這實在是國家之福。 老人抽了一口煙，又看似隨意地問道：“發展科技雖然是必由之路，但科技方向千頭萬緒，你認為當前哪個領域才是重中之重呢？咱們要從哪個方向儘快追上兩個超級大國呢？” 顏墨聽到老人詢問，知道他在考察自己的見識，便道：“我認為，未來數十年，引領人類科技潮流的應該是半導體行業，具體來說，就是電子計算機技術和網絡技術。 “我認為，計算機科學將會成為一門基礎學科，世界將進入信息化時代，一切生產生活信息都將全部數據化，而社會生產力在信息化時代，必定產生質的飛躍。” 老人眼中一亮，吸了一口煙，道：“花旗國剛剛提出了一個信息高速公路的戰略，你的看法，是符合世界潮流的。你給我說說，信息化時代，生產生活信息如何數據化，社會又會產生什麼變化？” 顏墨沒想到在這個時空，花旗國還是同樣在今年提出了信息高速公路戰略。 看樣子，曆史的趨勢與前世時空越來越重合了，如果自己不抓住機遇，從底層構建適合中國人的計算機體係，中國必定還是要吃前世時空的苦頭，自己還要遭二遍罪。 顏墨略一分神，又馬上將注意力轉回當前的談話上來，他將自己的見解換個角度說了出來： “季爺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科學進步就是獲得越來越多的數據化經驗，這個觀點，您讚同吧？” 老人搖搖頭，抱歉地道：“數據化經驗？你說得太抽象了，我老嘍，對這些概念很難理解，你能不能說的具體一點？” 顏墨看到老人真誠的目光，這才恍然察覺自己和這個時代土生土長之人的差距，許多對自己來說耳熟能詳的名詞和概念，對他們來說，都是新奇和深奧的。 他心念電轉，舉例 轉，舉例道：“好吧，我舉個例子，比如對於不同顏色的光的識彆，古典時代的人們可以用肉眼比對顏色差異，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紀末，由於發明了色譜儀和光柵，顏色就可以直接轉換成數值輸出了。 “在生活中，這種技術已經有了成熟的應用，比如數碼照相機，數碼攝像機，就是將光線變成了數據。” 老人聽了他的話，臉上露出了理解的表情。 顏墨接著說：“光數轉換對許多科學研究領域都極為有用，甚至是絕大多數科學數據的來源。 “我們對原子世界的認知、對於宇宙的認知，全部來源於光現象的數據化。電子技術就是建立在光數轉化地基上的高樓大廈。電子計算機就是讓電子為人所用，造成自動計算的機器，為生產生活服務。” 這麼一說，老人總算對電子計算機和數據有了一個直觀而形象的了解。 顏墨接著道：“以往我們也說數據，但以前所謂的數據，主要還是與科學技術研究和工業生產有關。 “但是，從今往後，隨著信息技術飛速進步，數據將會從研究和生產領域延伸到我們的生活領域。 “隨著各種拓展我們感覺的機器設備的發明，數據將完全覆蓋了我們的感官——我們所看到的、聽到的，甚至觸摸到的以及嗅覺和味覺能夠感知到的事物，在將來都會數值化。 “這種變化會很快來到，因為一切客觀經驗，實際上都可以通過某種技術方式轉換成數據，從而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我們對外部世界的直接認識。 “我再舉個例子，比如您老家裡的這個洗臉塑料盆非常漂亮，我的家鄉沒有賣。但是我又想要一個，該什麼辦呢？ “在現在，您老隻能跑到商場買一個給我寄過去，但是，如果在信息化時代，您就不必這麼麻煩了。 “隻要您將這個洗臉塑料盆用模型定義出它各個屬性的數值：長寬高，紅藍白等等，就能在電子計算機中儲存下它的信息數據。 “然後，您就可以用網絡將它的數據傳輸到萬裡之外，比如從京城傳到我的家鄉九鶴市——這隻需要幾分鐘的時間。 “好了，我有了它的信息數據，我就可以用3D立體打印技術將它打印出來。隻要半個小時，我的家裡就可以擺上一個和您家裡這個一模一樣的洗臉塑料盆。這麼說，您老能明白嗎？” 季聖老人聽了他的話，感覺就象神話一樣神奇，但偏偏卻又覺得他說的有理有據，完全能夠實現。 他並不是真的對電子技術完全一竅不通，以前他到企業視察，也聽過不少的技術講解，但誰都沒有顏墨講得這麼讓他清晰明了，講得如此通俗易懂，講得如此深入。 他一聽之下，馬上明白了數據的重要性，數據的廣泛性，由此也明白了電子計算機技術的重要性。 老人一邊消化顏墨剛才驚世駭俗的說法，一邊好奇地開口問道：“你剛才的說法很新穎，我基本上明白了電子計算機的重要性，信息化的重要性，但是，我還有很多疑問。 “要實現你剛才的設想，我們需要有足夠多的電子計算機，是吧？還要有連接這些計算機的網絡，還要有能將物品模型化的機器，還要有3弟立體打印機，是吧？這個3弟立體打印機又是什麼？” 顏墨聽了，淡然一笑，便將3D立體打印等等概念一一解釋給老人聽，接著他又提到軟件和硬件的概念，又順勢提到了中國芯和中文芯的概念及其重要性。 兩人這一聊，老人渾然忘了時間，忘了周圍的一切，隻是如饑似渴地聽顏墨科普信息化社會的一切。 其實，這個時代最聰明的科學家和最有想象力的藝術家，都不可能有顏墨這麼豐富而實際的信息化社會知識。 他隨口說的一件物品，信手拈來的一個例子或者一個概念，那種真實的細節，都能讓人栩栩如生的感受到他所說的一切都會變成現實。 不知何時，會客室中多了好幾個人，大家都像小學生聽老師講課一般，認真地聽顏墨說話。 這些新來的人聽得心癢難搔，有疑問就象老人一般，馬上向顏墨提出來。但是，不管誰提出問題，顏墨都能合情合理，有數據有概念的解釋得清清楚楚，會客室中的氣氛，越來越熱烈。 從有線網絡到無線網絡，從手提電腦到智能手機，從衛星定位APP到共享單車，從電子商店到無人機送貨等等，社會的方方麵麵，他都提到了，智慧城市是什麼樣，在座的人都慢慢有了個概念。 到了晚上10點鐘，一個勤務員走了進來，提醒古易學：老人得休息了。 古易學這才意識到時間過去了很久。 古易學走到季聖老人身邊，低聲提醒道：“首長，時間太晚了，今天該結束了！” 這個時候，一位清臒老人正在向顏墨提出一個尖銳的問題：“人人用電腦，人人用智能家電，你說的這一切都需要能源支持，按中國現在的能源生產能力，我們國家不可能支持如此龐大的能源消耗，這個矛盾如何解決？” 季聖老人回過神來，嗬嗬一笑，道：“許教授，你這是為難顏墨小朋友了，解決能源的問題，關鍵不在技術而是在政治。” 顏墨本來還想再談談新能源技術的，聽了老人這麼一說，便醒覺自己說得太多了，太神奇了反而失去真實性，今天說的這些，已經足夠他們消化很久了，有些東西，還是留以後再說吧！ 所以，顏墨淡然一笑，沒有再回答這個問題。 季聖老人站起身來，笑眯眯地道：“許教授，你怎麼來了？” 他這一問，許教授便想起了自己的來意，從口袋中掏出一粒金屬六麵體，興奮地道：“哦，我是為這個六麵體來的，我測量清楚了，這個六麵體的邊長確實都是10000微米，絲毫不差！” 顏墨看到這粒六麵體，瞬間明白了因果，想必古易學從自己下榻處出來前就找人將六麵體送到這個許教授處，讓他測量準確數據，驗證自己的手工是不是真的那麼精準。 季聖聽了他的話，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小朋友，來，我給你介紹一個科學界的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