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今天終於風和日麗了,藍天白雲之下,玄元道觀的知客執事法清,穿著一襲嶄新的明黃道袍,心情卻沒有那麼晴朗,反而非常緊張忐忑。 一大早,主持靖虛真人和當家的波靜監院就召集觀中八大執事、五主和十八頭一起開了個會,商量迎接元羽聖祖的事情。 慈悲,元羽聖祖都已經屍解成仙一千多年了,在這個忌日要迎接他,主持和監院瘋了嗎? 可是靖真人和波靜卻壓下一切疑問的聲音,讓大家準備科儀,準備午時迎接元羽聖祖。 自己作為知客執事,是第一個見到來客的主事人,當然要問清元羽聖祖姓名相貌服飾等事,也幸好自己問了一聲,不然就要誤大事了,靖真人許是高興壞了,居然忘了給大夥交待元羽聖祖如今的俗家姓名。 見自己動問,他才拍腦袋說起,元羽聖祖如今已轉世九九八十一輪,如今肉身凡胎叫顏墨。 顏墨這個名字,或許其他不關心世事的道友不知道,他作為知客主事,卻是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了!聽到他是元羽聖祖轉世,真是讓自己大吃一驚啊! 再三確認後,法清都有些不淡定了,靖真人不關心俗事,根本不知顏墨如今名氣有多大,年齡有多小,他會是元羽聖祖? 法清內心是將信將疑的,隻怕是靖真人不知何時聽了人提過顏墨這名字,晚上夢見聖祖,就張冠李戴了。如果午時顏墨不來,那可真是尷尬了! 畢竟觀內太平醮科儀基本準備完畢,就等元羽聖祖法駕了。 時辰將至,法清心中越發緊張,邊走邊想,穿過前庭廣場,行近觀門照壁處,忽聽到一陣爭吵之聲從門外傳來,他心中一驚,趕緊疾步快走,前去查看。 …… “讓開,你知道小爺什麼來頭嗎?小爺是外賓,外賓你懂不懂?”一把囂張的聲音傳來,帶著居高淩下的味道。 “慈悲,施主,今天本觀不對外開放,您有事請改天再來!”這是知客李誌明和聲軟語的聲音。 “我叫你滾開,看見小爺身後的洋大人沒有?再不滾開,衝撞了洋大爺,你們一個個都要挨板子,知道嗎?!”那把陌生的聲音越發張狂。 “今天本觀有重大法事,不便接待客人,還請施主恕罪。這路小道是萬萬讓不得的,不然執事師叔怪罪,小道可擔待不起。”李誌明仍然不慍不怒。 “滾蛋,再不讓開,小爺可要踹人了!” “慈悲,小道不能讓!” “扯淡,小爺從來不慈悲,一二三,你不讓,小爺可真是踹人了!” 法清聽得分明,顧不得儀態,趕緊繞出照壁,衝出觀門。 隻見本觀的四個“誌”字輩的知客小道士正站成一排,攔在門前的大路中央。 在他們前麵,一個趾高氣揚的年輕漢人正在跟知客道士李誌明爭吵。他身後數步開外,立著兩個金發藍眼的番邦女子,女子身後,則是兩個精瘦高挑地番邦蠻子。 李誌明等四人是法清客堂所管轄的道士,個個慈眉善目,和藹可親,平時裡能言善道,不知何故跟這些人吵了起來。不過他們剛從“行行”受冠不久,根本沒有什麼道行,衝突起來,隻怕要吃虧! “且慢!”法清高叫一聲。 那個年輕漢人本來提腿作勢要踢李誌明,聽到他的叫聲,才收腿罵道:“我擦,終於出來個能管事的了?” “慈悲,貧道是知客執事,不知施主何事與本觀小道爭吵?”法清拱禮問道。 “慈悲你個頭,個個要小爺慈悲,小爺是慈悲的人嗎?少囉嗦,小爺要帶洋大人進道觀,你們快讓開!”那年輕漢子昂頭向天,鼻孔吐氣道。 “老子三寶: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慈悲二字,實乃修道之人的行為準則,非是要求施主慈悲。”法清聽他誤解道人的問候語,便和聲細語的解釋道。 “你敢自稱老子?小爺擦你大爺的!”那年輕漢子卻聽岔了,瞬間滿麵通紅,勃然大怒,抬腿一腳踢向法清。 法清雖然道行低微,但終究是天天修持天罡法,還算身輕體捷,輕輕一躍,躲 躍,躲開他這腳,哭笑不得的叫道:“施主,貧道口中的老子可不是罵人的話,這是咱們長生道祖師天尊的尊號!” 那年輕漢子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充滿攻擊性,根本不聽他的解釋,不依不饒,還想上來踢打法清。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一個番邦蠻子嘰裡咕嚕的大叫了一聲,那年輕漢子這才止住,回頭向番邦蠻子點頭哈腰,嘰裡咕嚕的邊說邊比劃。 過了片刻,那年輕漢子回轉身來,昂首挺胸的叉腰喝道:“彆扯那些有的沒的,洋大人想進你們的道觀找個人,你們讓開便萬事皆休,不然我們通報領事館,叫你們玄元觀吃不了兜著走。” “到咱們道觀找人?找什麼人?”法清疑惑不解,心中卻警惕起來! “彆問那麼多,趕快集合你們道觀的所有人出來排隊,一個個走過去,讓洋大人來辨認!”那年輕漢子不耐煩的支使法清道。 “不可能!你們回去吧,這裡沒有你們要找的人!”法清聞言色變,雖說出家人講究心平氣和,但這種侮辱人的要求還是讓他大為不快。 “你們這幫裝神弄鬼的鄉下土鱉,居然敢不聽洋大人的話?信不信我把你們全送進衙門裡吃牢飯?”那年輕漢子聽到他如此說,指手跳腳罵道。 聽到他口口聲聲叫洋大人,又罵自己等人是鄉下土鱉,裝神弄鬼,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法清一揮手,肅容道:“施主請回,玄元觀不歡迎你們!” 那年輕漢子看他毫不妥協,冷笑一聲道:“你們等著,到時候有你們哭的!” 說完轉身一溜小跑到番邦蠻子麵前,躬頭哈腰,嘰裡咕嚕地指手畫腳,不時回頭氣憤填膺的罵兩句,十足十的賣爹小人形像。 番邦那兩男兩女目瞪口呆,麵現為難之色,卻不願回去。又跟那年輕漢子嘰裡咕嚕的說話。 就在這時,嗚~~” 午時已到!長角的號聲響徹玄元觀前庭後院! 蒼勁的銅角號聲還在回蕩,觀內便鐘鼓齊鳴,觀門中門大開,波靜和八大執事領著兩隊道家儀仗弟子列隊而出,道袍威嚴,神情肅穆。 這些弟子均是左手拂塵,右手則各奉著道家九物之一,兩隊對稱。 這道家九物依次是道經、道律、圭簡、道珠、如意、玉冊、玉印、道劍、令牌。 波靜和八大執事出了大門,來到道中恭立,眾弟子則在觀門兩側九級台階上站定,鐘鼓聲止。 一聲磬響,悠揚聲中,靖虛真人身著金絲銀線的道袍,明明皇皇,從觀中走出,穿過眾道隊列,在大門前站定,淵渟嶽峙,氣定神閒,目光威嚴,視前方一眾胡鬨地番邦蠻子如無物。 四個番人和那賣爹的漢子被這番氣勢所懾,自感站在路中攪擾,就像小醜一般,全都退到一邊,默默觀看。 一個番邦女子,轉頭對其中一個番人嘰裡咕嚕了幾句,那個蠻子拿出兩張圖像,對著出來的所有道人,目光掃過,一個個比對。 法清和知客道士看他們退去,便趕緊回到觀前,排在主持監院等人身後。 就在這時,遠處一列車隊緩緩開來。當頭是一輛小汽車。 到了近前,車隊停下,一行人走下車來,正是顏墨等人。 “奏樂~!” 都講法師立在觀門旁,司儀道,聲音清亮,遠近鹹聞。 觀內前庭上身穿寬鬆道袍,梳著道髻的24位知磬知鐘,奏響舒緩悠揚的樂曲,古典地樂曲意境深遠,樂音悠長。給人以精神上的洗禮、文化上的感悟和視覺上的震撼!氣氛一下子就進入了大典的狀態中。 “迎賓~!” 顏墨神情自若的領著一群神色疑惑的人,在古典地樂曲聲中徐徐前行,向靖虛走去。 尚未走近,就看到高大輝煌的玄元觀門樓那顯眼的楹聯,“一人知己亦已足;畢生自修無儘期。” 額匾楹聯十四字,字字含道,觀者不同,所見亦不同,山水崖穀、鳥獸蟲魚、草木花實、日月列星、風雨水火、雷霆霹靂、歌舞戰鬥、天地萬物,莫不包涵,字體瀟灑磊落,變幻莫測,靈動如鬼神,不可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