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升聽著這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嗤笑道:“都到這地步了,還要秀恩愛?” “道歉就趕緊的,不然我這手,可就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白冉冉的試卷放在手裡,做了個撕毀的動作,臉上還帶著挑釁的笑容。 陸直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夜風吹得很急,將他的衣角都掀了起來,可他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白冉冉就這麼看著他,隻覺得思緒一下子飄得很遠,她想起初中入學的那一年,報道的那天,她起了個大早,想給陸直一個下馬威。 讓他知道知道姐姐有多厲害。 可她到處都找不到陸直,整個初一報道名單都翻遍了,都沒有看到陸直的名字。 眼看時間已經來不及,她在人潮翻湧中被推搡著到操場集合。 然後看到了,低齡入學,跳級升入高中,以新生代表站在講台前發表感言的陸直。 那天的風也很急,他身上明顯剪裁不合適的校服被風吹得往後鼓起好大一個包,白冉冉在底下看著,都擔心他那瘦弱的身板會不會被風給吹跑。 可他就靜靜的站著,那張還帶著些許嬰兒肥的臉上滿是嚴肅認真,連手稿都不需要,就完成了整個演講。 驕傲,自信,眉飛色舞。 那才是陸直。 白冉冉的眼眶飛快的紅了,她隻覺得一股難言的酸楚在喉嚨處來回徘徊,她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 剛才還喧囂的舊籃球場在此時突然變得萬籟俱靜,陳升微微一愣,顯然也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 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起來,衝著另外幾個男子揚了揚下巴:“他剛才說的話,你們聽到了嗎?” “沒有!” 陳升這才往前走了兩步,故作擔憂的道:“怎麼辦呢?我兄弟們都說沒聽到。” “要不你再道一次歉?” 陸直斂著眼皮,頭頂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聽到這話,他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雙手不自覺的握緊,十指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夠了。”白冉冉沙啞的開口,“可以了,陸直。” 那些多年來,她對陸直莫須有的敵意,在這個時候,變得格外可笑。 她曾經機關算儘,就為了把陸直從神壇下拉下來,然後去嘲笑他的狼狽。 可真當這一切都擺在眼前的時候,她才忽然發現,她根本看不得陸直受一點傷害。 “真的夠了。” “我不進外交係了 外交係了。” 好像那些東西,都遠遠比不上此時此刻活生生的陸直來得重要。 她眼前的視線飛快的模糊起來,她努力的睜大雙眼,想要看清楚陸直的表情,卻怎麼也看不清楚。 陳升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然後將手機掏出來,對準了陸直:“來,讓我們看看陸大才子,卑躬屈膝的樣子。” 他終於抬頭看他,眼中的情緒平淡如水,這樣不為所動的反應讓陳升大為光火,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子就炸毛了。 他把手機往前送了一點,惡狠狠的說:“道歉啊!你看我乾什麼!” 陸直收回目光,木然的站在原地:“對不起。” “大點聲,聽不到。” “對不起。” “具體點。” “對不起,我不該出手打你們。” 這樣的配合明顯取悅了陳升,他重重的在陸直的臉上拍了兩下,“做人不要這麼囂張,陸直,這堂課,算我送你的,不用客氣。” “我們走!” 烏泱泱一群人,結伴成行的往外走,陳升狂妄的大笑著,在這漆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 陸直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的右腿受了傷,一米八幾的個子全部的重量都壓在左腿上,額頭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粘在臉上一片片的,看上去格外狼狽。 他抬眸看了眼白冉冉,虛弱的衝她招手:“還不過來?” 白冉冉的心裡猛的一緊,連忙跑過去,熟練的從他的腋下將他架起來。 下一秒,她的臉蛋卻被陸直捧起來,撞進了他那雙深沉如墨的眸子裡,他的眼神仔仔細細的在她臉上來回掃了個遍。 受不了了。 白冉冉忍了又忍,隻覺得鼻頭微微一抽,眼淚控製不住的掉了下來,無助的看著他:“不是說了,不用道歉嗎?” “誰要你做這些事情的。” “不就是個外交係嗎?有什麼了不起。” 她哭得脖子都跟著紅了起來,陸直摸著她的頭,聽著這話,好一會兒才深深歎了口氣,“白冉冉,不要總是因為情緒上頭,而錯過自己真正喜愛的東西。” 明明狼狽得快要站不住的那個人是陸直,可是哭得停不下來還被鼻涕嗆到的人卻是白冉冉。 那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陸直對她的喜歡,那麼強烈且具體。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陸直遠比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她的口是心非,也知道那些她因為好麵子而說不出口的話。 他甚至比她更清楚她想要的人生究竟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