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早。 在白冉冉這裡,就沒有遲這個字。 她風風火火的去找陸直,等到的卻是溫庭從一堆試驗品裡抬起頭來,一臉疲憊的跟她說:“小學妹,陸直不在啊。” “又不在?”白冉冉有些納悶的看他。 黑眼圈都快掉到臉上了,一張臉鐵青,就連嘴角都跟著長了幾根胡茬。 這還是那個她認識的,風度翩翩的溫庭嗎? 她有些嫌棄的往後挪了兩步:“你幾天沒洗澡了?” 溫庭默了默,突然覺得白冉冉這個人,有時候嘴是真的壞。 他翻了個白眼沒說話,低頭又開始研究那一堆數據。 白冉冉見狀,摸了摸鼻子,又恬不知恥的湊過去:“好學長,你就告訴我唄~” 沒皮沒臉。 溫庭腦子裡就蹦出這麼四個大字來。 但偏偏白冉冉又長了張純情的臉,笑起來的時候愣是讓人沒法抵擋。 溫庭頓了頓,歎口氣道:“小學妹,你也看到了,我們這裡很忙。” 白冉冉聞言,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各位學長們,了然的點頭,眨巴著眼睛道:“看到了。” 溫庭隻覺得一口氣在喉嚨裡堵得慌,他也不知道白冉冉是真沒聽懂還是裝不懂。 於是循循善導道:“陸直不在了更忙。” 白冉冉立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樂得笑開了花:“我知道陸直厲害,你用不著這麼誇他。” 乾! 他哪裡是在誇他? 他這分明是在告訴她讓她適可而止! 但對著這麼一張充滿求知欲的臉,他實在是說不出狠話來。 隻好道:“你真不知道陸直為什麼不來嗎?” 白冉冉懵了,“為什麼?” 好家夥。 溫庭直呼好家夥。 他突然就有一種為人師長的感覺了,也突然能明白為什麼陸直給白冉冉代課的那幾個月,每天臉色都不太好的原因了。 但他沒有陸直的性子,在那裡苦口婆媳的引導。 他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你喜歡陸直嗎?” 白冉冉理所當然的回答:“當然。” 溫庭又問:“究竟是一時起意,還是真的喜歡呢?” 白冉冉納悶了:“不都是喜歡嗎?有什麼區彆?” 溫庭就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絲絲的揶揄和無可奈何。 他換換坐在椅子上,就道:“因為那小子,他怕你隻是一時興起。” 說著,還不由感歎道:“畢竟那小子的青春都在你這裡了,這麼深沉的愛意。” “換我,我也會怕你是一時興起。” 白冉冉聽著,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砰的一下炸開來了,像是吃了一罐蜜糖,整個人都甜得發膩。 但隨後襲來的,是一絲絲苦味。 怎麼會是一時興起呢? 那也是她的青春啊。 白冉冉是個行動派,她意識到被陸直誤會的時候,就決定要去解釋。 於是直言不諱的問:“陸直去哪裡了啊?” 溫庭一聽這話,就跟個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個人都無精打采起來:“我也想知道他去哪裡了。” “我隻知道你往這裡跑一天,那小子就借故消失一天。” “所以,姑奶奶,你高抬貴手吧,彆再折磨我們這群無辜的群眾了好嗎?” “你瞅瞅這玩意兒!”溫庭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一個白冉冉根本看不懂的數據,愁眉苦臉的說:“除了陸直誰搞得定啊?” 他話剛說完,身旁這一群同樣穿著白大褂,掛著同款黑眼圈的學長們,都齊齊點了個頭,哀怨的看著白冉冉。 白冉冉隻覺得自己腿肚子發軟,訕訕的笑了兩聲後,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她嘗試給陸直打電話,可是陸直就像是鐵了心一樣。 一遍不接,兩遍還不接。 她這大小姐脾氣立馬就兜不住了,扭頭就在微信上給他發了個消息:“陸直,你要是再不接我電話,我就回頭跟陸叔叔說你欺負我!” “讓他罰你!” 彆說,這招還挺管用! 雖然陸直沒有回複她的消息,但還是在她第三遍撥打電話的時候,不情不願的接起來了。 br /> 白冉冉有那麼一瞬間的興奮,對著電話大叫:“陸直!” 電話裡一陣沉默,除了風聲什麼都聽不到,白冉冉立馬將手機拿遠了一點,確認沒有斷開連接,這才又拿回來。 貼在耳邊,小心翼翼的問:“陸直?” 電話裡立即傳來一陣輕微的歎息聲,然後是陸直那久違的清涼嗓音:“嗯,我在。” 白冉冉立馬咧開嘴笑了起來,從小到大,她自詡自己是個女強人。 從小爬樹掏鳥窩這種事情,她乾了無數遍。 她被白恒罰著在庭院裡繞圈跑的時候,都沒覺得害臊過。 可是陸直這麼一句話,就讓她由臉到脖子紅了個遍,扭扭捏捏的站在操場旁,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直也沒催,就這麼耐心的等著,他避開了李教授,找了個單獨的拐角,微風吹起他的白大褂,整個人顯得沉穩又乾練。 他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白冉冉說:“陸直,我剛剛見到溫學長了。” 陸直靜靜的聽著,她那邊有點吵,隱約還能聽到一些人聲,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能聽到電話裡她的聲音帶了一絲絲的顫音。 白冉冉接著說:“他告訴我,你在躲我,是因為你怕我隻是一時興起。” 陸直微微垂下眼眸,細長的睫毛不自覺的顫了顫。 就聽見她深呼吸一口氣,有些不確定的問:“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很喜歡的那個籃球?” 陸直記得,那是他剛搬來部隊大院的那一年白叔叔送給他的十歲生日禮物。 和白冉冉做鄰居的第一年,是他們關係最壞的一年。 白冉冉性子跳脫,整個人風風火火,陸直則跟她完全相反,他安靜溫和,謙遜有禮,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捧著一本書靠在一邊。 兩個截然相反的人,就像是一塊磁鐵的南北極,白冉冉從小就不待見他,每天都是變著法的捉弄陸直。 雖然她並沒有討到什麼好,陸直也沒有跟她計較。 可陸直越是不跟她計較,她就越是得寸進尺。 更是在他十歲生日的時候,哭著吵著要他的新禮物籃球。 張雅若氣得臉紅脖子粗,要不是看在是陸直的生日會上,定是要打得她屁股開花,忍著性子勸了又勸。 可白冉冉就是鐵了心的要,最後陸直被吵得沒辦法,就把籃球給她了。 可即便是她那麼費勁心思才得來的籃球,還是第二天就被她隨手扔到了某個角落裡,再也沒見到過。 白冉冉的聲音很輕,像是穿越過時光的洪流,和當初尚且年幼的他對上了話,“那個籃球我沒有扔,我怕被你拿回去,所以把它放到了儲物倉的最底層。” “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不是一時興起。” 陸直麵無表情的聽著,眼眸微微閃了下,他緊緊的抓住手機,骨節分明到微微泛白。 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在哪裡?” 白冉冉抬頭看了眼操場上正揮灑汗水不停投籃的學長們,像是卸下了一個心裡負擔一般,輕笑道:“我在……” “學校操場。” 陸直聞言,立馬轉了個身,“等我。” 白冉冉難得的聽話,一直坐在操場旁的長椅上等著。 沒過一會兒,她就看到了那個即使是在人群中也格外奪目的少年。 他身上的白大褂都還沒來得及脫,逆著光走過來的時候助跑加速了幾步,白冉冉看著他,仿佛在這亮光中,她和當年那個隻會板著臉凶她的小男孩和解了。 陸直一把抱住她,將她的頭狠狠摁在胸口。 這和以往他蜻蜓點水的擁抱不同,他用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白冉冉整個人都鉗進他的身體裡去似的。 帶著濃鬱的占有欲,仿佛就是為了跟全天下的人宣告,白冉冉是他的。 說來也是奇怪,這並不是他們的第一次擁抱,再小些的時候,白冉冉也常常在陸直的床上睡著。 那時候的她從來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可此刻的她隻覺得自己的臉頰燒得慌,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的好。 反觀陸直,他淡定得多,喉嚨不自覺的滾動了一下,“白冉冉……” 白冉冉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隻能點頭。 接著就聽見陸直細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我該拿你怎麼辦?” 白冉冉沒懂他的意思,她發現很多時候她都跟不上陸直的思維。 那時候的白冉冉不知道,從今天起,陸直就把他高傲的自尊心完完整整的放到了她手裡,他決定從那遙不可及的山峰上下來,去接他細心嗬護長大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