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一片漆黑，誰都不能看見誰。 秦雅蘭醒來，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才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麼。側過頭，看到林采緹趴在病床上，感覺到她細白的小手覆在自己的手上，心裡一陣溫暖，嘴角微微向上揚起。 又見沈赫連坐在斜對麵的椅子上，垂著頭，雙臂抱在胸前，修長的雙腿交疊著，睡著了的樣子。麻醉已經過了，傷口有了疼痛感，正想動動身體，卻驚動了身旁的林采緹。 悠悠睜開眼睛，看到秦雅蘭已經醒來，寵溺地看著自己，林采緹立刻起身：“蘭姨，哪裡不舒服嗎？我叫醫生。” 秦雅蘭握住林采緹的手：“就傷口有些疼，沒事的。”沈赫連也聞聲醒來，走到秦雅蘭身邊，緊緊握住秦雅蘭的手，什麼都沒說。 林采緹拍拍秦雅蘭的手，按了床頭的呼叫鍵，沒一會兒護士醫生都來了，為秦雅蘭做了些檢查，跟兩人交代了有關事項就離開了。 林采緹看看手機，已經早晨六點半，今天還得上班，可眼睛卻因為缺乏睡眠而睜不開。 沈赫連走過來，輕聲問道：“還要工作吧？”林采緹點點頭：“我得回去換換衣服，蘭姨這邊我下班再過來。”“我送你回去。”肯定句，斷送了一切說“不”的可能。 “那蘭姨沒人照顧怎麼辦？”“一會兒看護就來了。送你回去後我先回公司交代一下。”一起乘坐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一前一後地走著。 現在還很早，停車場裡再沒有彆人，寂靜得可怕。林采緹不禁想起許多電影裡地下停車場的恐怖片段，瞬間就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沈赫連回過頭，看到小妮子緊張兮兮地四處張望，很體貼地放慢腳步。沉浸在恐怖幻想的林采緹全然沒留意到前邊凸起的一塊路麵，一個趔趄，突然失去了重心。 還沒等沈赫連反應過來拉她一把時，人已經“嘭”地一聲摔在地上。林采緹的臉紅了，綠了，又紅了，隻想趴在地上就不起來，最好還能拋個坑，順便把自個給埋了。 沈赫連看著趴在地上不起的林采緹，以為是傷著了，蹲小心察看，忙問道：“林小姐？你沒事吧？” “”“林小姐？”見還是沒反應，沈赫連著急了，伸手準備去把她扶起來。 還沒碰到人，林采緹就自己艱難地起來了，覺得不好意思麵對沈赫連，隻好裝作很忙地拍拍身上的灰塵。 幸虧冬天穿得多，沒有很疼，不過膝蓋確實摔得很痛。緩緩挺起身子，把頭發挑到耳後，不敢直視沈赫連：“沒事沒事，嘿嘿。”沈赫連看出她的小心思，無奈一笑，隻好往前繼續走。 林采緹墊著腳，跟在身後，錘了錘腦袋，小聲嘀咕：“丟死人了，丟死人了。”不巧卻被沈赫連聽得一清二楚，想起剛才那模樣，簡直哭笑不得。 到廣城花園的時候，天剛剛亮，大早晨的特彆冷，凍得人直哆嗦。沈赫連為林采緹開門，隻見她咬著下唇，動作緩慢地下車，眉頭一皺。 “沈先生，麻煩你了。”仍然不敢直視。沈赫連點點：“回去吧。”林采緹轉身，一瘸一拐地往樓裡走，卻遲遲沒聽到關車門，發動汽車的聲音。 沈赫連看著她的背影，明明摔傷了膝蓋，還這麼逞強。又想起昨晚她看著他說要留下，那眼神裡有不容忽視的堅定，這小妮子很倔強，昨晚和剛才的事又讓沈赫連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林采緹。 “你確定沒事？”沈赫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該死，他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的落魄樣看了多久。 花了幾秒的時間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轉過身，嫣然一笑：“沒事，隻是膝蓋有點痛。”沈赫連沒說什麼，拉開車門，瀟灑地開走了。 林采緹坐在沙發上，回來才發現手掌被擦破了皮。卷起褲腿，膝蓋紅紅的一片，還好沒有破皮，過些時間可能會發青。 往沙發上一靠，想起自己剛才摔倒的那一刹那，頓時又好笑又懊惱。想起這幾個小時的經曆，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是和沈赫連認識以來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其實他也沒那麼難相處，這是林采緹得出的又一結論。 匆匆處理了一下傷口，也來不及休息，上班去了。林采緹下班到醫院的時候，沈赫連已經在那裡了。 不知在和秦雅蘭聊什麼，竟然笑了。這是林采緹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自然純粹，和以往禮節性質的微笑很不一樣。看到林采緹站在門口正打算敲門，立刻收起笑容，朝林采緹點頭示意。 秦雅蘭也看到林采緹，揮揮手：“小緹，快過來。”林采緹走過去，秦雅蘭拉過她的手握在手裡，隻見林采緹“嘶”一聲皺起眉，急忙詢問：“這孩子怎麼了？” “沒事，摔著手了。”若有若無地瞄一眼沈赫連，看來他並沒有把自己摔跤的糗事跟蘭姨講。“我看看”此時秦雅蘭坐在病床上，小心攤開林采緹的手掌。 “疼嗎？都破了這麼大一片。”“還好啦，我已經處理過了，沒事的。”安慰道。 “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電話來得真及時，林采緹正發愁到底要不要把今早的糗事告訴秦雅蘭，現在倒是省事了。 “喂，媽。我在蘭姨這呢。嗯，好多了。你跟她說吧？”說完把電話給秦雅蘭。 “蘭姐，怎麼突然手術了。下午小緹跟我說的時候還嚇著我了。給你打電話關機了。”方宛如關切地問。 “手機沒電了。沒事的，小手術而已，這次多虧小緹了”秦雅蘭笑著回答。“我跟她說了，讓她這段時間照顧你，阿連那麼忙。” “嗬嗬，小緹會的，這孩子那麼懂事。”兩人又嘮了會才掛斷電話。 “餓了吧？本該熬點湯什麼的，今天時間太趕沒來得及。我去買點吃的將就一下”林采緹接過電話，對秦雅蘭說。 沈赫連放下手中的ipad，說道：“我讓助理訂餐了，一會送過來，一起吃吧。” 還是不容拒絕的語氣。林采緹點點頭同意了。自己瞎操心什麼，沈赫連辦事這麼周全的人肯定早有安排了。 ----練習變成對得起自己的模樣，是不是太殘忍，我也不曉得。 黃記是a市一家有名的主營湯類的連鎖店，口碑很好，店前幾乎每天都排著長隊，林采緹今天也是其中的一員。 站在呼嘯的寒風中，一次又一次把頭往圍巾裡鑽。排在她前麵是一對大學生情侶，男生握住女生的手，不斷哈著氣，兩人笑得甜蜜。 林采緹淡然一笑，已經過了那個憧憬純美愛情的年紀，對於愛情，偶爾還是會有期盼，但再也不會像小女孩時那麼義無反顧。 更何況，現在還在一個名叫楊梓柏的迷宮裡找不到出口，苦苦掙紮了那麼久。 等待是一個無聊的過程，林采緹從包裡掏出手機，準備玩會兒遊戲打發時間，也不管凍不凍手了 不凍手了。卻看到有一條王錫銘發來的微信，問她在乾嘛。 “帛尚路的黃記排隊買湯”漫不經心地回複道。這幾天王錫銘一直和她保持著聯係，不是發微信，就是打電話。 林采緹不傻，她知道王錫銘對自己有好感，但一直裝作不知情，隻把他當朋友。 不能否認，她和王錫銘之間共同話題很多，相處起來也愉快輕鬆，但她始終隻能把他當作朋友，還是無法突破內心的防線。王錫銘回複得迅速：“給你姨媽買的？” “嗯，好像鱸魚湯對傷口愈合有好處。”昨天聽到秦雅蘭隨意說了一句想喝黃記的湯，便記住了，下了班直接到這裡排隊。 “我剛好在這附近，你等等我。我送你過去。”每次麻煩王錫銘，林采緹真心覺得過意不去，忙回：“彆過來了，馬上就輪到我了，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你的大衣，我改天還你。” “五分鐘後到，等我。”說完便沒有消息了。 王錫銘看著坐在副駕的林采緹，其實有點鬱悶。他自以為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應該可以說算是到了朋友的階段。 林采緹每次都回複他，可每次都很客氣，而朋友間這樣客氣實在太見外，至少他不喜歡。 他實在不解，紀品璿說林采緹慢熱，那好，他就慢慢把她給捂熱了。可是這幾天下來，他能清楚地感覺到林采緹並不來電，隻有自己在一頭瞎激動，簡直毫無進展。 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孤男寡欲，不是應該像乾柴遇到烈火，熊熊燃燒起來才算正常嗎？這樣算什麼，小學時候的純情戀愛嗎？無奈總歸無奈，王錫銘覺得他是真心喜歡林采緹，跟以前的動心完全不同，隻好耐著性子，一步一步慢慢來。 “你姨媽怎麼樣了？”開口問道。“挺好的，住幾天院就可以回家了。”還是那麼平淡的回答。 “我跟你一塊去看看她，可以嗎？”語氣很誠懇。這麼一問，林采緹倒是不好拒絕了，那天晚上王錫銘確實幫了她大忙，隻好點點頭：“謝謝你。”之後王錫銘又在醫院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花，停好車後一起到病房。 病房裡隻有秦雅蘭和看護在，秦雅蘭見林采緹身後的王錫銘，熱情的招呼：“來來，快坐。錫銘，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秦雅蘭之前特意向林采緹問過他的名字。 王錫銘把花束遞給看護，伯母居然知道我的名字，坐下：“伯母，您太客氣了。還疼嗎？”“傷口還會有點疼，難免的。我還跟小緹說出院後請你吃飯呢。 沒想到你提前來看我了，更不好意思了。” “采緹在帛尚路給您買燙，正好我也在附近。”秦雅蘭很意外，自己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林采緹卻記住了，看著林采緹，寵溺地說：“真貼心。” 林采緹低笑：“給您盛點，趁熱喝。”王錫銘有事沒呆多久便走了，病房裡隻剩下秦雅蘭和林采緹。過一會兒，沈赫連預定的晚餐也送到了。 這幾天林采緹下班就直接來醫院一起吃晚餐，大多時候沈赫連都在，今天倒是不見蹤影了。兩人邊吃邊聊，秦雅蘭似乎對王錫銘很感興趣，一直在問王錫銘的事。 “發展到什麼階段了？”林采緹沒想到秦雅蘭也會這麼八卦，笑著解釋：“我們隻是朋友啦，不是您想的那樣。” “那小子對你這麼上心，這可騙不過我。”不依不饒。“蘭姨，我沒想那麼多。”林采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不自然。 “該想想啦。我看這小子挺不錯，人也挺帥氣，可以發展的。女孩子的青春可是拖不起的，彆像阿連一樣，讓我操心。”語重心長地說道。“咦，他人呢？”林采緹想借此轉移話題。 “有應酬。我突然手術，他推開工作陪我，公司事務也要打理，確實難為他了。”林采緹笑笑，彆的不敢說，沈赫連的孝順她倒是看得很清楚。 這世界上可能再沒有一個人能讓他這麼在乎，不知為什麼，總感覺沈赫連愛秦雅蘭勝過於愛自己的父母。 吃完飯，林采緹坐在秦雅蘭身邊專心削水果。聽見開門聲，以為是護士，沒太在意，繼續手中的活。 “蘭姨，好些了嗎？”卻聽到甜美的聲音響起。林采緹抬頭，這不是那天在玻璃城遇到沈赫連時他身旁的女子嗎？人真是漂亮呢，跟電影明星差不多了。 “蔓薇來了呀。”秦雅蘭也挺意外。張蔓薇放下手中的盒子，朝林采緹點點頭，又走到秦雅蘭身旁，說道：“這是我拖朋友特意從國外買回來的補品，很營養的。” 秦雅蘭拉過張蔓薇的手拍拍，張蔓薇嘟著小嘴抱怨：“赫連都沒跟我說你動手術，還是那天何瀟告訴我才知道的。” 何瀟就是那天ktv裡的桃花眼，前幾天沈赫連的朋友一起過來探望，林采緹剛好也在。 她不喜歡何瀟，總覺得他老是不懷好意地時不時打量自己，尤其是他嘴邊玩味的笑容讓林采緹很不自在。 秦雅蘭笑笑：“隻是小手術，不想讓大家擔心。阿連也是這麼想才沒告訴你的。我還以為你會和他一起來呢，沒想到一個人來了。” “是和他一起來的，正好我們在同一個飯店吃飯，才逮著他的。”“那他人呢？”“剛要進屋接到電話，讓我先進來了。對了，我父母他們過幾天再來。” “哦，這是小緹，算是我的一個侄女。”秦雅蘭想起被撂在一邊的林采緹，介紹到。“嗬嗬，你好，張蔓薇，我們見過的。” 張蔓薇看著林采緹，笑容不減，說道。“你好，林采緹。”林采緹也笑笑。沈赫連進屋，張蔓薇正準備要走。 張蔓薇拉著沈赫連到外邊單獨說話，回來時隻有沈赫連一人。“怎麼沒送蔓薇回去？”秦雅蘭問道。 “她還有事，朋友直接過來接她。”邊說邊按按額角。“怎麼回事，聲音都啞了。”“嗓子有點不舒服，沒事。” “今晚回家睡吧，彆在醫院陪我了，有看護呢。你都沒好好休息過，累垮了怎麼辦？”秦雅蘭認真地說。 雖說秦雅蘭住的是高級病房，但始終不比自己家裡，沈赫連擔心秦雅蘭不舒服，幾乎沒睡踏實過。 “沒事，我”還不等他開口，秦雅蘭的聲音傳來：“這次聽我的，阿連。先送小緹回家，明天再來。”沈赫連想了想“好吧，那我明天過來。”又看著一直沒說話的林采緹：“林小姐，我們走吧。” “林小姐？”秦雅蘭皺著黛眉，重複了一句，看不出情緒，又看著林采緹：“小緹，你不會叫阿連沈先生吧？”病房內頓時鴉雀無聲，林采緹低著頭，聽出來秦雅蘭不高興了。 “沈先生，林小姐。你們倆怎麼回事？”林采緹不知怎麼解釋，緊緊拳頭，難道要跟秦雅蘭說他們倆隻要在一起就很彆扭嗎？沈赫連卻開口了：“我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還沒等秦雅蘭再次開口，沈赫連和林采緹已經很默契地快速離開現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