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生叫周墨,姐姐叫周柳,姐弟倆都是外地的,說話一股子川地口音,身上穿的都是潮牌,看起來確實很壯,風無理不是很喜歡他那個耳釘。視線總是有意無意落在上麵。他也注意到風無理的視線,居然還會解釋:“初三時候打著玩的,那時候不懂事,被我爸媽打了一頓。”“他初中那地兒亂乎,那會兒這人就是二流子甩甩,還說要去當什麼rapper,給他爹抽得。”“哎你說這乾嘛?”她姐姐是個職場女性,穿著包臀裙白襯衫,顏值跟劉笑笑,薑鬨這些比肯定不如,但她女人味十足,露出腳背的高跟鞋和黑絲把加分鍵摳爛了,嘴角一顆米尖大的痣恰到好處,妝容也比劉笑笑這種塗個口紅要精致不少,二者相比就是青澀的果子和成熟的水蜜桃,屬於男人不同年齡的不同選擇。永遠喜歡十八歲的例外。“他初三還跟人打架,我當時趕到學校都嚇了一跳。”“行了行了彆說了。”周墨同學不著痕跡地朝風無理和劉笑笑看了看。年輕人總是對年少時離經叛道的事情當作身上的勳章,嘴上抱怨老姐拆自己台,他內心其實並不覺得那很羞愧,反而感覺自己有種閱儘千帆,歸來仍少年的味道。但還是有點擔心被劉笑笑討厭。結果劉笑笑樂了:“那你跟他有共同話題了,他幼兒園就把全班人揍哭了,高一開學第一周跟校外人士打架鬥毆,當晚坐警車走的。”“……”兩姐弟麵麵相覷,姐姐噗嗤一笑,嘴角的痣好像也在笑。“這看著也不像啊,小帥哥那麼厲害呢。”“幼兒園那會不是我去拉著,他都要打老師了。”風無理無語了,把她放了下來,讓她自己走,劉笑笑一條腿顛了顛,想拿拐杖打他,但是又作罷。周墨想過來扶,她給拒絕了,兩人關係還沒到隨便肢體接觸,周墨也沒什麼,然後看到風無理一臉不樂意地抓住他一邊胳膊,扶她走路。“下次還跑不跑,腿斷了好玩吧。”“哎你彆凶我,外邊給我留點麵子。”周墨在一邊看著。比他斷了腿還難受。他沒話找話問:“你們還同一個幼兒園呢。”“對的,幼兒園到高中都一個學校,不過他高我一級。”“這樣啊。”他乾巴巴道。“走吧,姐姐請你們吃飯去,你們帶路啊,我對郡沙都不熟的,這兩天過來出差剛好來看看這小子。”郡沙這邊平時又熱,也沒什麼好玩的地方,這幾年忽然一大堆人來旅遊,要讓風無理和劉笑笑兩個本地人來說怎麼回事……就是本地人也覺得莫名其妙的。其實主要那些網紅效應,各種鋪天蓋地的宣傳,街上小姐姐漂亮又哇塞,還有各種美食,當地小吃,風味郡沙什麼之類,其實也就那樣,隻是網上宣傳得好像什麼美食聖地一樣,五一廣場那些花花綠綠的霓虹燈很漂亮,但現在是白天。 他們去吃了街上的小吃,什麼臭豆腐,炸串,喝了茶顏悅色。但是一路上,這個大塊頭的體育生都神色複雜。因為平時在學校,他跟這個漂亮大方的妹子很聊得來,認識半個多月幾乎什麼都聊,他當時覺得。介就是礙情了。他也交過不少女朋友,起碼六七個吧,但跟劉笑笑完全不是一個級彆。今天就是他說姐姐來郡沙讓他帶著走走,但是自己對郡沙這邊不熟,兩人是前後桌平時也聊得來,半推半就讓對方帶自己逛逛。結果今天對方帶了個長得比自己帥多了的青梅竹馬,而且兩人那點奇妙的默契感,總感覺自己灰頭土臉的。劉笑笑吃著烤串,在一邊打著擺子:“今天天好冷哦。”風無理都無語了,這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一年到頭愛折騰,今天平均氣溫估計十六七度,她就穿了件露肩長裙。周墨挑了挑眉,這時候他應該脫下外套給她,但是他今天穿了件背心,隻能看著劉笑笑縮著脖子,眼角一看發現她的青梅竹馬穿了件外套,眼前一亮,太好了……好個屁。“你還是小孩子嗎,什麼天穿那麼薄。”風無理白了她一眼,把衣服脫下來給她。劉笑笑動作自然地穿上,裹了裹,悶著頭不吭聲。她今天是溫柔賢惠的美少女,不跟這傻鳥一般見識,穿完衣服後接過風無理遞回來的拐杖和烤串,美少女一拐一拐地跟在他身邊。姐姐看了一眼自己弟弟,什麼也沒說,內心搖搖頭。劉笑笑恢複了點活力:“走吧走吧,外邊風大,吃得就是這樣了,其實哪裡都一樣。”四人的回頭率還挺高,體育生個子高大威武,姐姐氣質曖昧,風無理沒什麼好說,普普通通,是個帥逼而已。但要說最特彆還是那位潔白長裙的斷腿美少女,美少女網上不少,但這一款戰損版的真的特彆啊。要是擱以前,劉笑笑肯定瞪回去,指不定還罵人家沒看過瘸子嗎?看起來確實收斂了很多。下午他們去看了場電影,因為劉笑笑給他報銷的緣故,顯得特彆好看,就兩人的關係,風無理跟她客氣反而奇怪。看完電影在外邊抓娃娃機,劉笑笑逛大觀園一樣,來回看了看,然後五塊錢抓了一隻出來,龍顏大悅,送給了風無理。他身上裝備除了半桶爆米花,又多了一隻抱抱熊。這人打算帶大家去廣場喂鴿子。姐姐也很感興趣,風無理還在吃沒吃完的爆米花,和體育生在一邊看他們倆。周墨同學有點不自在。從剛剛開始他一直拿自己和風無理比較,顏值這塊暫時是惜敗,但是身高他扳回一截,就是家世還沒看出來,但是打量風無理用的手機,穿的衣服,應該也沒他好。這些比較其實挺幼稚的,但是放在高中生這個身份又很合理,比完這些,又在想劉笑笑跟他的關係是不是沒說的那麼簡單,反正有點沒完沒了的意味。“吃爆米花嗎?”“啊,謝謝風哥。”他感覺自己應該表現得很自然。那邊瘸子美少女潔白長裙被風一吹,裙子貼在身上勾勒出柔和的曲線,純白鴿子在空中吃她手心的麵包,女生笑得恣意極了。周墨眼神閃爍。風無理也覺得,這個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小跟班,也已經是大姑娘了。“風哥……”那邊劉笑笑喊:“哥,幫我拍個視頻,等一下我發抖音。”她包在風無理這,鎖屏密碼他也知道,一試果然沒換。一旁的周墨看到鎖屏和屏保的圖片,沉默不言了。風無理扭頭問:“你剛剛想說什麼來著?”“沒什麼沒什麼。”“是不是要吃爆米花?”“哈哈,對。”六點多,姐姐和劉笑笑玩得挺儘興的,還有小朋友過來跟他們一起喂鴿子去。商量許久決定去吃火鍋。到了火鍋店坐下,四人聊起學校的事情。劉笑笑和周墨是前後桌,他轉學過來劉笑笑經常問劉笑笑事情,然後就玩得好。聊著聊著周墨臉上笑容多了起來。風無理在一邊當個莫得感情的吃飯機器人。漸漸的,周墨說話也放得開,但有點混不吝的感覺,帶著股痞氣和小乖張的,是討小女生喜歡的那一款。反正劉笑笑被逗得挺樂的。姐姐撩了撩頭發,桌子下麵翹著二郎腿,高跟鞋掛在足尖上,一翹一翹的,笑著說起自己弟弟的糗事。劉笑笑也話頭大起說起小時候,周墨才知道這個認識半個多月的女同學,原來小時候還挺彪悍的。就是劉笑笑隻要一說,總有個人就像背景板一樣捆綁出現,而且說到某人出現的時候,往往笑得最歡快。周墨同學有點難受。風無理繼續燙他的毛肚。姐姐吃得很文雅,桌子下麵的腳尖勾著高跟鞋拍打著自己腳底板,撩撩頭發。“風哥要不要整點啤酒?”“不了,我喝酸梅湯。”古代那種那麼低度數的濁酒他都暈乎,啤酒估計無福消受。“喝一點而已,咱倆爺們整兩罐就行。”風無理剛想拒絕,劉笑笑在一邊插話:“這人喝不了酒的,我替他喝。”體育生內心有些不舒服,換了種說法:“那行,咱倆喝點。”姐姐說和風無理喝酸梅湯。旁邊兩貨整了兩罐,一罐下肚後,劉笑笑話漸漸多了起來,有了往日風範,就是臉上有點釀紅。“這人就是鶸,酒都不會喝的。”周墨同學默默喝酒。結果這倆喝了一罐接一罐,劉笑笑那臉都熏紅了,逐漸有點放浪形骸,笑起來有點傻,但莫名有種媚態,對麵那個體育生幾次看呆了。“喝那麼多乾嘛。”風無理抱怨。“嗝。”她有點暈乎乎:“我想去上廁所。”“自己能行嗎?”“你去幫我把著?”“……”因為這是她平時會說的話,所以風無理也分不清她是不是神智不清醒。風無理看了眼對麵的周墨,看起來被雷得不輕,他不禁憐憫。年輕人就是吃皮相這一套,喜歡誰不好,咋就喜歡這玩意了。劉笑笑深吸一口氣,走出一條直線,讓自己看起來很輕鬆,拄著拐杖一瘸一拐離開,但誰能放心她這樣,索性現在吃飽喝足也準備走了。姐姐買了單,四人去找廁所,恰巧廁所離商場出口近,兩個女生去排隊。兩個男生出去等,一出商場,明明剛剛還蒙蒙亮的,一進一出外邊天完全暗了下去,有種時間被偷走的感覺,現在的秋間完風很冷,吹得人涼嗖嗖的。周墨看向身邊的男生,這人處事不驚,總是噙著淡淡笑意的態度,讓他覺得跟自己不是一個維度的,不自覺就會弱了一頭。他乾巴巴道:“風哥和笑笑關係真好啊。”“還行吧,吵吵鬨鬨大家就都那麼大了。”“唉。”他歎氣,拿了根煙出來,擋著風點燃,看到風無理看著自己,訕訕一笑。風無理也笑,但什麼也沒說,他卻像是得到許可一樣,安心抽煙,也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柴柴的男生為什麼那麼大壓迫感。這人看著流裡流氣,但又壞不徹底。沒多久,姐姐扶著劉笑笑出來了,隨著時間推移劉笑笑醉得越來越厲害,整個人又軟又燙。風無理接力扶住她,四人就要分開。周墨同學走遠後,回頭看一眼,看著風無理背著劉笑笑離開。“吵吵鬨鬨就這麼大了。”他又想起今天在劉笑笑手機看到鎖屏那張照片。幾歲大的男生背著短發小姑娘,小姑娘臉上笑得特彆燦爛,一隻手按在他腦袋上,男生則臭著臉。再看去時,那兩個屏保圖片裡的小家夥,男生變得特彆可靠,女生也亭亭玉立,白裙裙角飄揚,不變的是依舊伏在男生背上。還斷了一條腿。他姐喊他,他插著兜過去。“你又抽煙?”“……”“想死是不是?”“……”……廣場這裡不好打車,風無理得走遠一點,起碼走到外邊去。他一隻手圈住她兩條腿,一隻手拿著她拐杖和包包,跟抗豬一樣。感覺到背上有點動靜,風無理看,一張紅撲撲的臉抬起來,發絲淩亂,看起來傻傻的。“醒了?”劉笑笑滴溜溜睜著眼睛,下巴杵他肩上,感覺全身都軟的,她也不說話,過了很久,喉嚨呃呃啊啊地一聲發出沒有意義的音節,然後高聲唱:“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屁股挨了一下,她頓時收聲,又過了會兒:“我好像也沒那麼喜歡他。”“怎麼想的你自己心裡有數。”她撓撓頭,在那想事情。想著想著,看到五一廣場霓虹燈牌,花紅酒綠,她眼裡也被映著紅紅綠綠的光,街上人群擁堵,城市輪廓被光線勾勒,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丫子,晃了晃,她穿這雙四厘米多的高跟涼鞋都差不多有風無理高,抬頭看看星空,沒有星星,有一個一閃一閃紅光的點,不知道是不是低空衛星。“哥。”“有屁快放。”她撇了撇嘴,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