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中旬。 暑氣一天比一天熱了起來。 路邊梧桐樹上的葉子隨風搖曳著,幾片還正往下飄,慢慢的,透過那乾熱的日光,最終靜悄悄地掉落在地,光影斑駁。 彼時小區寂靜的走道裡響起不同的腳步聲,幾個人影從遮擋的綠植中顯現出來。 “臭小子今天知道去高校報到,昨天晚上還敢熬這麼晚。” 踩著黑色高跟鞋的薑念邊走不忘回頭說著,而後在最前麵的樹蔭處停住步伐,手裡拖著個行李箱。 朝陽聽完嗯一聲算是回應,眼閉著樣子懶散地打著哈欠,一隻手隨意扯了下身上的斜挎包,幾步走過來,接過薑念手中的黑色行李箱。 此刻,陽光不改熾熱,天被狠狠塗了層蔚藍,藍的無窮無儘。 男生落拓長勁的影子映在地上。 朝陽看了眼站在身側的朝暮,又望向薑念說:“謝謝我媽和我妹,我走了哈。” 語氣再平常不過,讓薑念心裡乍現幾絲不滿,但想到他還在中國也沒什麼要說的。 畢竟沒像他爸說的去國外深造,算這小子爭氣考了一本待在國內。 朝陽首個誌願原本報的是雲城醫科大學,正如他之前想的陪著薑念和朝暮。 他自己不是個戀家的人,隻是有什麼事情自己可以第一時間在幫著分擔些什麼,就僅此而已。 暑假期間,當時朝暮還在夏令營,他小舅薑霖剛好從山東省抽空回來一趟,正趕上朝陽趕上填報誌願那會。 薑霖現在是個心理醫生,以前有當過三四年高考誌願填報規劃師的經曆。 於是給朝陽做了相關的指導,認為他這個分上雲城醫科大學有點不劃算,高出曆屆分數線的十幾分,畢竟一分都要精打細算。 薑霖跟朝陽聊這件事,朝陽直接跟他小舅說他的想法,薑念坐在旁邊聽著。 最後第一誌願改報為外省的津都大學,是被他老媽薑念勸了好幾天的結果,也因為津都大學和京大是相鄰的省份,坐動車隻需半小時,朝陽勉強動搖了決定。 他們啊,自己的決定在現實中終歸會被各種突如其來的事而改。 “媽。” 朝陽忽地喊出聲,自在笑著:“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啊。” “知道了,臭小子。” 薑念臉上浮現欣慰,先後笑著,又蹙眉叮囑道:“自己身體要注意,老通宵熬夜打遊戲,你這個年齡最好是早睡早起。” “我儘量。” 儘量? 就不能給個肯定的答案,這臭小子連謊話也不會說。 薑念:“……” 知道說太多這臭小子也不怎麼聽,薑念索性沒再說什麼了。 接著男生轉過身,一手插在短褲的褲兜裡,另一隻手抬起輕拍了下朝暮的腦袋,動作很輕很快,女孩的發絲幾乎沒動。 “還有我妹啊。” 朝陽目光溫柔,他一個大老爺們向來不愛矯情,現在卻沒詞了。 半拍後,他柔聲講:“要開心。” “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告訴我,哥幫你照顧心情。” 他不在身邊,沒人保護他妹了。 “收到。” 朝暮笑容燦爛,眸子亮晶晶的,耳邊的碎發微動似被風吹起。 看到女孩笑的模樣,朝陽欲言又止。 從歲聿走後,有一陣子他妹補習的模考成績猛下得厲害,好在後來慢慢上來了。 不知道朝暮自己是怎麼挺過那段時間的,雖然表麵上很難捕捉到一絲壞情緒。 “臭小子,彆磨磨唧唧的跟個女孩子一樣,飛機快晚點了。” 薑念在一側光顧著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忍不住催 忍不住催促。 女孩子??? 朝陽蹙了下眉隨後恢複正常,從喉嚨中吐出字:“行。” 他拉著行李箱正準備邁步往前走,不遠處迎麵竄出來個人影。 “朝陽。” 男生向他激動地大揮著兩臂,衝過來還不停喚他。 “朝陽。” 跟怕他看不見似的。 朝陽抬起眼,望著跑近的紀賀然,剛放下的眉又蹙起來。 “你怎麼來了?” 紀賀然客氣地一巴掌呼在他的肩膀上,往朝陽那看都沒看,臉上收斂著笑先對薑念打個招呼。 頭還低垂了下,“阿姨好。” 薑念點頭含著微笑,望他,“你還沒出國嗎?” 紀賀然擺擺手,還是往常的死樣子,笑嘻嘻回答:“沒呢沒呢。” “今天我也走,” 他彆過頭看向朝陽,咧著牙又恢複往常的打鬨,“正好和他一起。” 手肘捅朝陽,“巧不巧,你就說?” 朝陽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哼笑,沒想搭理向旁邁了小步,拉開他倆的距離。 “……”不說就不說。 紀賀然:“走吧,陽仔。” “嗯。” 朝陽右手拉起行李杆,隻聽那哢噠噠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傳上來。 他瞥了眼薑念高跟鞋的跟,“媽,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還有我,我倆一起。” 紀賀然忙殷切地添了句,雙眉挑起。 薑念定定地注視著朝陽,頓了秒回:“沒想送你,我是去上班。” 朝陽:“上班?” “臨時開個會議。” “哦。” 薑念看了看他和紀賀然,“走吧。” “好嘞,阿姨。” 朝陽又望了眼身後的朝暮,朝暮迎上視線後,對他笑了笑。 女孩莞爾,纖細的手臂舉起向朝陽揮了揮,“拜拜,哥。” “拜拜。” 紀賀然也揮著手,“拜拜,朝暮。” 正要扭回脖子,姿勢倏地停住,看她又補了句:“朝暮,高考完我再找你玩啊。” 朝暮臉上輕輕地浮起微笑。 “得了。” 朝陽嫌棄地伸出手把紀賀然的頭強行按回去,語調平淡:“出你的國就好。” “彆介啊。” 紀賀然回嘴,抬起手臂自然地攬上朝陽的肩,昔日的親熱感又上來了。 他麵對著朝陽,說:“我出不出國,兄弟還是兄弟嘛。” 紀賀然想到什麼,又開心勁:“不過歲聿竟然也跑國外了,我有的玩了。” “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相信歲聿出國了,真他媽……咳……意外啊。” 朝陽甩了他一個白眼。 “哎,對了,孟巧妙怎麼沒跟你報一個學校?” 話音剛落,紀賀然就吃痛地喊叫一聲我擦,手下意識地揉了自己的脖子。 “下手這麼重的?” 朝陽沒答。 三人的背影漸行漸遠變小直至消失在路口,街道的陽光綴滿了金色。 朝暮站在原地注視良久,心裡的空落落湧上來。 歲聿走了。 他哥也走了。 …… 那她就好好努力考上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