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剛剛那一嗓子,也或許是長時間未飲水,江晚晴的聲音有些啞,“放我下來吧,師父。” 好在地宮光弱,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江晚晴背對著陸應淮,走得有些快。她有些惱自己,不就是被抱著飛過城牆嘛,臉紅什麼,就算崔晏在,陸應淮也會抱他過城牆的。 遠在牢裡的崔晏打了個噴嚏,他不懂,這些人抓了自己就這麼關著也不審問也不拷打,是要做什麼。腕上的靈犀有些躁動,他伸手安撫,突然有那一刻他在想,不知道江晚晴此時在做些什麼? 江晚晴在做什麼?當然是做賊啊。 地宮雖然幽靜,但那都是皇城之外,一到了內裡,果然有侍衛巡邏,陸應淮帶著江晚晴躲進一座宮殿。 兩人隻等著門外的士兵離開後再做打算。 宮殿裡的擺設和皇宮內一致,並沒有因為建在地下所有厚此薄彼。 江晚晴看著長案上留置的筆墨紙硯不禁慨歎,她雖然不通文墨卻也是用慣和見慣了好東西的。 因此把硯台拿在手上就大概猜出來了材質價格,陸應淮則凝視著無儘的書架。 江晚晴壓低了聲音,“沒想到這裡居然有這麼多好東西,可惜很少有人來,倒是埋沒了這些寶物。” 陸應淮指尖擦拭了一下書架,“不對,這裡剛剛還有人。” 什麼? 就在此時,隔著好幾個書架傳來腳步聲,容央持著燈火一步一頓,“還是應淮聰明呀。” 江晚晴嚇得差點把手中的硯台丟出去,這可真是偷家偷到人麵前。 容央從櫃子裡拿出火折子,將房內的蠟燭一一點亮。 一室明亮,容央開始打量著眼前兩人。 她不出聲,陸應淮也不出聲,苦了江晚晴在旁邊大眼瞪地滴溜圓,隻等誰先開口緩和一下這尷尬的氣壓。 “你是怎麼知道孤在這裡的。” “書架上有灰塵,而一架子書,隻有剛才那一冊上麵沒有灰塵,應淮猜想是女王拿去研讀了。” 容央點點頭,對這個推測蓋了章。 “應淮到訪是為了何事呢?” 明明容央看上去不悲不喜,但江晚晴就是覺得容央氣勢壓人。 “為尋藥。” 容央的瞳孔有一絲觸動,“這些年了,你還沒放棄嗎?” “這些年女王不是也還沒放棄嗎?” 容央的眼中萬千光華消散,此時的她終於不再是那個氣勢迫人的女王,她像一個老嫗整個人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少頃,她開口:“我的阿薑回不來了嗎?” 陸應淮站在原地,“女王應該知道,自從當年女王選擇皇夫後擊殺容薑,她就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江晚晴一震,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陸應淮隨後又轉向容央的方向。 什麼?明明故事裡對不起女王的是容薑,為什麼現下反過來了? “報應啊 “報應啊,都是報應!”容央的聲音第一次透出來了蒼老,她錘著桌子,門外的侍衛粗重的腳步聲一頓,不知誰交代了什麼又繼續。 江晚晴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地宮中,容薑說的她不乾淨,我也不乾淨。 無數的煙花在腦子裡炸開,形成一道又一道光亮,那些光亮攜著答案呼之欲出。 是了,她看過的四國誌上曾對容央的往年有過記載。 書上說,書上說什麼來的? 對了書上說,容央為宮婢之女,身份卑賤,然天生神射,腹有經綸。 大都會七月的天,正是炎熱的時候,少女時代的容央乘著馬車一路南行,她奉父王的旨意前去慰問災民。 “我說,我一個公主去就好了,乾嘛還要帶著那個勞什子雲逸啊。”年少的容央,長得明媚動人,她向來不喜歡宮廷生活的爭鬥,熱愛外麵自由的世界,但是她的父王卻並不這麼想的。 王族家的女兒,還沒落地就定好了親事。 她容央的一生早就被那些人計劃好了,年幼時承歡膝下,年長了尋上一門配得上對陳國有益的門第,嫁了就是,她不願。 雖然是奉命出行,一路上她可沒少找借口拖延時間。 雲逸脾氣好,哪怕是身邊的侍女都覺得有些過分了,雲逸也隻是笑笑,然後一切順著她的心意來。 容央在帳篷裡哼了一聲,沒意思,不過就是個想攀高枝的書生罷了。 那時她聽聞有人提及祥雲縣的南風館是為南的一絕,興奮讓士兵繞路到祥雲縣。 跟隨的士兵早就怨氣連連,聽聞這位高貴的公主殿下繞路是為了去什麼南風館,有幾個脾氣暴的登時就罵開來了。 容央也覺得無所謂,自己的母親是宮婢,這些年她人前顯貴,人後可沒少在皇宮內被自己那些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們指著脊梁骨唾罵。 還是雲逸攔下了群情激奮的士兵,也不知道他和士兵們說了什麼,第二日果然大隊朝著祥雲縣的方向前進了。 容央趴在轎子裡,心想以後身邊有雲逸這麼個幕僚也不錯,以後自己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還有雲逸這樣的人為自己遮掩。 一切看似順利,卻在南風館那一天出了事。 因為估計容央皇女的名聲,隻有她和雲逸兩個人一起去了南風館。 兩人喬裝打扮成外地人,容央看著眼前的男色,覺得南風館也沒什麼有趣的就要走。 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沒有人去接她隨手扔下的銀錢,所有人帶著笑圍住她和雲逸。 容央隻能感覺到自己的頭暈暈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混亂中她看到有人撲向自己,有人撲向雲逸。 “快逃。”那個兩個字終還是吞進了喉嚨,一覺醒來城外的護衛隊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隻好衝入南風館,看到的就是容央和雲逸擁在一起。 儘管他們兩個人彼此都清楚,昨夜根本不是對方。 然而這樣的結局,已經算是上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