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線生機(1 / 1)

江晚晴從未想過自己會過得如此悲慘。整個腿吊在床上,雙手纏滿繃帶,偶爾張嘴吃個東西也要顧及軟硬。 雨師在旁邊看著,麻利地端上一碗藥。 “不喝行不行。”江晚晴淚眼連連,在雨師表達了自己愛莫能助後,咬著碗的邊緣一仰頭乾了。 文洋在一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江晚晴探過頭去同他商量,“要不文大人還是換個人幫手吧,我現下這樣了。”她蹬了蹬腿,“實在是不好再做些什麼了。” “哪裡的話,江姑娘肯幫文某安置災民已經是幫了本大人的一個大忙了。隻是……”文洋思忖著,少頃一拱手,“災民們的藥費還需要江姑娘援助一二。” 江晚晴頷首,“這是自然。”忙吩咐雨師將從齊國帶來的首飾盒打開。她身上金玉早在這幾日大手大腳地消耗光了,隻能指望著盒子裡的幾件首飾了。 “啪嗒”一聲,門應聲而開。 陸應淮帶著風伯,有些不解的看著房中眾人。 躺在床上被綁得跟個公子似的江晚晴開口:“師父怎麼來了。” 陸應淮眉梢一挑,“不能?” 行吧,自己還是收聲吧。於是江晚晴應對幾句,裝作體力不支頭一偏睡了過去,實則耳朵立起,注意著房間內的所有聲響。 “文某見過承央公子。” 雖然看不到,但聽著布料在空氣中摩擦的聲音,想必文洋是行了一個很到位的禮。 雨師打開的首飾盒就敞開在那裡,陸應淮眼睛一掃,就大致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我這未過門的妻子,欠下文大人何物,竟鬨得要以女子釵環相抵。”這話說的語氣聽不出怒意,但實際上是在打臉了。 就連江晚晴都深知釵環是女子貼身之物,民間素來有用作定情信物這個說法的,文洋又豈會不知。 文洋朝著江晚晴躺下的後背作了一揖,解釋道:“實乃陳國近日水災頻發,一時之間災民湧入大都會,江姑娘心善故此捐出自己的釵環以供安撫災民。” “安撫災民?”陸應淮隨手中盒子中取出一件金簪,狀似不經意問,“那不是應該從貴國的國庫中調取,為何要問遠道而來的齊國人?” 江晚晴暗自錘了一下床,對啊,這事兒應該由陳國人操心,她這個齊國人跟著苦惱什麼。 文洋依舊是禮數做足,“我以為江姑娘在齊國也經曆過災民暴亂的事情,到了陳國也會感同身受。深怕那樣的事情再發生第二次才是。” 江晚晴的身體雖然躺在床榻上,卻抑製不住地發抖。 齊國、災民、暴亂。 無數的回憶碎片拚接成一幅又一幅畫麵,她向後瑟縮著身體心裡念著等過去就好了,文洋就在此時出現輕輕一推,她整個人被回憶淹沒。 那是寒冬臘月,母親逝去數月,後事已經悉數了斷。因為乾旱,西南無梁,即使是她也從精米改成了吃麥餅。 小院子裡的炭火劈啪作響,偶爾有一點火花炸在上麵。她烘著手,往年此時還能聽到鄉野間的雞鳴狗叫,可是此時,江晚晴轉過目光,整個大地安靜得好像沒有生靈。 身邊的侍衛婢女也被她能放的就放了,西南離著京城遠,縱然她有那樣顯赫的家世在這個吃不飽的冬季裡,也沒法多拿到一點糧食。 若藍將煮好的糊糊塞進她的手中,一個勁兒地讓她快喝。 江 nbsp;江晚晴開口,聲音沙啞,“你呢?” 若藍搖搖頭,“我和若妍姐姐喝一碗就夠了。” 乾澀的喉嚨終於迎來了滾燙的食物,她看著捧著瓷碗那雙白細的手,思量許久,然後轉頭跟若藍說:收拾一下,我們回盛京。 所有還剩餘的麥粉都被做成了餅,以供隨身攜帶飲食。 江晚晴也將母親和自己的珠寶首飾收拾妥當,隻要出了西南,少了乾旱,糧價就沒那麼貴,她咬著嘴唇,鑽進馬車。 很冷。 明明這麼冷,卻在整個冬季一點雪都沒有下過。 她原本還擔心回盛京的一路,會不會迷路。 然而看著隨車而行,數以千計的西南人,她的心有一瞬間安定了下來。 頭幾日還好,就算赤腳逃出來的西南人,自己也備好了食物放在包裹裡。 可路實在是太長了,江晚晴的指甲劃破手心。 三天後,人群中開始出現哄搶,婦女的嘶吼,孩童的哭叫。 然而離著西南的邊界線還遠得很。 江晚晴的眼下開始出現青烏,若藍安慰著她,“小姐放心,那群人不敢衝擊公主府的馬駕。” 一開始那些人也忌憚著,但是到後來,人群中開始見血,大聲的斥罵響徹在每一個晚上。 江晚晴抱著包裹開始懷疑人生,我不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嗎?為何我要活得如此痛苦呢?沒有係統也沒有神明能夠回答她。 災民很快給出了她答案,不知是什麼時候集結在馬車後麵一隊災民,晚上悄悄卸下馬車的伏兔,趕車的侍衛一揚鞭,整個馬車瞬間分崩離析。 江晚晴從馬車上滾落,來不及看清情況,就聽到兩個侍衛的悶哼聲。 那些災民拿著帶著血的劍向她和若藍、若妍靠近,為首的男子臉上還帶著淫笑。 “我父親是當朝宰相,我母親是長公主!爾等安敢造次!”她學著威嚴地逡巡眾人,而回應她的隻有嗤笑。 “宰相?長公主?”那個帶頭的男子吐了一口口水,劍尖明晃晃地指向江晚晴,“老子連命都要丟了,還管你老子母親是誰不成!” 周圍的災民應聲,江晚晴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 若藍呆了,從口袋中掏出麥餅,“糧食都可以給你們,隻求你們放過我們。” “放過?”那個帶頭的男子用劍尖挑起地上的一個包裹,拎在手中,劍刃入布,一下子劃破,無數的珠寶爭先恐後地從裂口中掉落。 “殺了你們,麥餅是我們的!珠寶,也是我們的!”他一臉淫笑湊了過來,“你們也是我們的。” 無數肮臟的手慢慢伸出,靠近。 “你們動了我,還想要命嗎?” “命?嗬嗬。”那男子扭頭一笑,“兄弟們有人死到臨頭了還說這樣的胡話!哈哈——” 那笑聲戛然而止,也就是這個時候,江晚晴從後一記掃堂腿,右手奪刀下切,動作一氣嗬成。 有溫熱的血爬向她月白色的裙衫上。 災民爆發,嘴裡齊聲喊著:“殺!殺了她!一切就都是我們的!” 若藍和若妍抱在一起,江晚晴合上雙眼再次睜開。 “很好。” 手起刀落,不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