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的下巴擱置在崔晏的肩上,因為步伐的顛簸偶爾會相撞,痛得她呲牙咧嘴地從睡夢中醒來。 即使知道崔晏看不到自己,江晚晴還是瞪了他一眼,心裡盤算著因為他自己可沒少吃苦,出去之後一定要全都討回來。 崔晏感覺到背脊上少女的起身,但他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查看。隻因地宮的石壁突然起了變化,無數點螢火相距在一起成為一條淡黃色泛著光的路,沿著石壁從一頭走向另一頭。 不用回頭看,耳側能感受到從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江晚晴蹙著眉,“你怎麼不走了?”身體的發熱讓她五感遲疑,但是很快她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這些蟲子是怎麼回事?” 漸漸清晰的腳步聲給了兩人答案。 趁著螢火彙聚的微弱光芒,眼前的地道視野清晰。崔晏調運周身氣力拔步向前,江晚晴隻能感受到耳邊風聲陣陣。 “就在前麵!” “快追!” 粗啞的聲音伴隨著大片腳步聲充盈了整個房間。 江晚晴回頭看去,身後有無數身著黑衣辨不清眉目的男子追來,他們攜帶著火把,將整個地宮照得如同白晝。 巨大的火龍裹挾著熱氣向她們兩個衝來,似乎是要吞噬掉一切。 崔晏不敢大意,緊了緊手臂,足尖一點向前方衝去,灌得剛張開口想要說話的江晚晴一嘴風。 “咳咳,”江晚晴顧不上說話,整個人抓緊崔晏的背後咳聲陣陣,好不容易平複了才開口,“我的發簪裡還有一管迷藥,你放我下來。” 崔晏充耳不聞,逼得江晚晴隻好一手圈住崔晏的脖子,一手胡亂向頭上抓取發簪。 她本就病得有些神誌不清了,在這樣的追趕中好幾次抓亂自己本就不平整的發髻,好不容易才從頭上拔下銀簪。 江晚晴的右手稍稍用力,將簪身折斷在掌中,銀製的簪身折斷的裂口鋒利微微劃破她的掌心,她咬牙將藥粉帶著簪子拋在身後。 沒有多久就聽到身後劈裡啪啦火把掉了一地,那些人也癱了一地。 江晚晴靠著掌心的痛感勉強清醒一些,畢竟有一些藥粉順著傷口和她的血融在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有一片圖騰蔓延整個牆麵。 黑暗中崔晏有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睛,光色發青。他心下斷定是月光,此處距離出口已經近了。 崔晏鑒定地朝著那處光亮走去。 “這就要走了嗎?”容薑擊掌,無數黑衣人擁著她像是虔誠的信徒。 四周牆壁發出輕微的挪動聲,三個黑黑的洞口從牆壁後麵緩緩推出。 崔晏見多識廣,知道這是暗器,他不悅地看著容薑。 容薑沒有絲毫畏意,隻是將方才手腕抬起時帶落的麵紗又彆在耳後,垂落在身前。 “真是好一對亡命鴛鴦,待在地宮裡為我所用不好嗎?” 江晚晴從崔晏的背脊上跳下來,右足一歪整個人依靠在崔晏身上,淩亂的頭發覆麵。她一瘸一拐地從崔晏身後走出,“你覺得好,那咱們兩個就掉個個!我拿你身體當容器好不好?”還沒等容薑發難,江晚晴又挑眉道:“不過你的臉我看不上。” 崔晏嘴角一抽,這就是你脫難的法門? 聽了這話容薑轉著圈連說了幾個好字,一揮手身後大批的黑 批的黑衣人直接衝了過來。 江晚晴感覺自己又要暈,右手指甲狠狠刺向之前被簪子割破的傷口,短暫的清醒讓她舒了口氣。 要是身邊有一把劍就好了,就可以將這群人擊殺。江晚晴突然震驚自己的想法,女童的聲音再一次回蕩在耳邊,她一時一些愣住。 身後崔晏扯了她一把,堪堪避過一個黑衣人砸來的火把。 離得近了,江晚晴才看清對方的容貌。 那是一張張常年生活在地下的臉,四肢蒼白,目露黃色。高高舉起的手骨骼變形。 崔晏一腳踹開離得最近的一個黑衣人,那人被踹得直飛出去,砸中身後五六個人,癱倒的幾人堵住了狹窄的地道口。 江晚晴有些怒了,“你就把他們關在這裡這麼久嗎?” "關?"容薑臉上露出了諷刺的神情,圍著他們的黑衣人也麵麵相覷。 整個場景陷入了詭異的氣氛中。 “讓我來告訴你吧。”容薑隨手扯開了幾個黑衣人走到江晚晴的麵前,指著那個被崔晏一腳踢得滿臉是血的男人。 “知道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不對,應該是整個陳國的子民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嗎?”容薑徒然高聲,那些黑衣人被她的聲音定住,有的微微地下了頭。 “嬌貴的江小姐。上次地宮中看到的那篇石刻是你們大齊,不對,是其他三國對我陳國的印象吧?”容薑擰著鼻子,“可誰又知道容央當上女王之後都乾了些什麼呢?” 江晚晴有些提防的看著容薑,“乾了什麼?” “乾了什麼?”容薑仰天長笑,許久才停了下來,幾乎刻薄地說道,“好!就讓我這個早就該死的人告訴你容央都乾了什麼!” 當年先王以童男童女煉藥確實不假,容央也如四國誌記載的一般成為了屠龍的勇士。可和故事裡的一樣,一旦容央登上了王位一切就都變了。 容薑作為容央的第一個女兒,早在容薑討伐先王時就隨著容央一路從封地到了陳國國都。彼時她見眾生皆苦,心中覺得母親做的真是天下最大的好事了。 可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呢?容薑捂著頭仔細回憶。是容央大肆修建地宮,用以藏皇夫。 她記得入主青鸞宮後,她多次晚上求見母親卻又不得。結果陰差陽錯下她發現母親修建在王都下的地宮。何等奢華,儘是用來藏匿寶藏與美男。 她斥責母親,隻換來母親提起劍。想到這裡容薑按住了臉上的傷口。 江晚晴會意,“你臉上的傷,是拜你母親所賜?” 有熱淚從眼眶滑落,容薑滿目猩紅地看著江晚晴,“不錯!” “不止我,這些黑衣人也是拜我母親所賜。” 容薑開始一個一個向兩人介紹起身世。 這個姓唐,當年一首絕句得了容央青眼,被秘密召入宮不過三個月,容央便膩了,打發進了地宮。 那個姓劉,當年音律絕佳,被召入宮不到一個月,下場就如出一轍。 “對了,”容薑指著江晚晴,“你那恩師,怕也是容央覺得將死之人不要浪費。” 還沒等江晚晴出聲,崔晏突然發難,一掌打了過去,“不許說公子!” 眼看著崔晏那掌就要打在容薑麵門上,所有人身後響起一個虛弱又溫柔的聲音。 “崔晏,不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