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晴托腮凝神,看得哈欠連連。終於,額頭磕在桌上在不知中昏睡過去。 那邊縣丞早已收拾妥當,才要行禮就被陸應淮止住。 縣丞側目見到江晚晴昏睡的樣子,極為懂行地起了身。 恰好仵作也剖完了整具屍身。 縣丞從旁結果,掃了一眼就遞給陸應淮,本想順勢坐下可座上還有個江晚晴一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兩股懸在空中顫顫巍巍的。 陸應淮體諒他的不易,一身官袍玉帶未正就跑了出來,幾步走到銅鏡旁才查看這份驗屍卷。 卷宗上寫了剖開王勉腹內,發現內有酒味。這如他所想一致,王勉是飲了酒後死的。 他從仵作手上接過鹿皮做的手套,伸出雙指扯開王勉衣衫直視他右臂骨折處,斷端銳利,骨折線清晰,是新傷。 陸應淮已經確準心中所想,喚來仵作再同他檢查王勉口腔內側。食指拇指輕輕一夾,正好看到王勉右下的後齒處缺了顆牙。 縣丞終於對著鏡子整理完衣衫興衝衝地躬身道,“不知下官能否為公子分憂。” 陸應淮也不同他客套命他點了人馬去樊頌樓拿人。 “是!”縣丞高呼一聲,見睡夢中的江晚晴略有不耐的神色,忙捂了嘴從院子裡調了十個人又牽了匹馬浩浩蕩蕩地朝著樊頌樓的方向前進了。 可憐樊頌樓的小二,才剛開門就被衙役架走了。 - 江晚晴這一覺睡到“威武”之聲震耳,才醒了過來。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見陸應淮不見,於是四下找尋。 虧得那縣丞醒木拍得夠大聲,一來徹底將她驚醒,二來她大概猜到陸應淮身在何處。 跟著聲音,江晚晴躲在了永安府分割前後衙門的影壁之後。 堂前雖然縣丞依舊坐在主位,可一雙眼睛轉過來轉過去就盯著陸應淮一個人看。 陸應淮輕咳了一聲,縣丞這才反應過來,拿著醒木對著案幾又是猛地一拍,“堂下之人還不認罪!” 這一聲振聾發聵,饒是在喝茶的陸應淮都忍不住滿懷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江晚晴被這一幕逗得捧腹不止,還沒止住笑意就聽到她那無所不能的師父放下茶盞說:“出來吧。” 江晚晴也不扭捏,從後堂挑了簾子出來站在陸應淮身後,下意識向堂下看去。 這不看還好,一看整個人楞在原地。 堂下跪著的可不就是樊頌樓的掌櫃和他的幼女嗎?見江晚晴一臉不解,陸應淮啟唇:“還不從實招來嗎?” 那邊縣丞猛的又是一醒木,拍得直叫江晚晴想在堵住自己的耳朵和打斷對方的手中間選一個。 衙役們早就習慣了一驚一乍的縣丞,威武聲再次響徹公堂。 掌櫃見慣大場麵,伸手攏住自己的幼女,“小人不知,還請大人相告。” 那縣丞本就是個草包,捐官得了個縣丞的位置,才坐上沒幾天哪懂得如何盤問審案。於是一雙豆眼近乎祈求一般望著陸應淮。 陸應淮起身站到堂下,以氣勢迫人:“王勉可是你殺的?” “不是小人,”掌櫃咬了咬牙,指向江晚 向江晚晴,“盛京內盛傳是前幾日江家女娘打傷的王勉,王勉重傷不治這才……這才……” “這才死去,是嗎?”陸應淮接過掌櫃的話,“那為何仵作解剖王勉屍體,發現其飲用了樊頌樓的名酒千金醉呢?” “須知這千金醉,世上隻有樊頌樓有。且掌櫃素來不許人帶走飲用,那麼王勉是怎麼重傷的情況下跑到你的樊頌樓,喝下千金醉呢?” 掌櫃看著陸應淮長身玉立,眼神睥睨隻得滿口胡諏:“像王公子這樣的人若是強行買酒離去,小人也不敢管啊。” 陸應淮見他還想狡辯,命仵作拿來傷情圖。 掌櫃懷中的幼女尖叫了一聲,緊緊抓住父親的手臂。 陸應淮命江晚晴過來對著高高吊起裝滿麵粉的麻袋用長棍擊打,再與傷情圖做比對。 兩相比照之下,江晚晴指出不同,“我打的麻袋,粉痕集中在麻袋下側,但王勉身上的傷痕確實集中在上身,尤其是雙臂。” 陸應淮點了點頭,“不錯,可還記得你當初毆打王勉,是將其雙手縛住,掛在梁上。所以王勉隻會下身受傷。”他轉過頭看向掌櫃,“可是掌櫃就不同了,你持凶器與王勉正麵相衝,他自然會抬起雙臂下意識擋住棍子。” 掌櫃聽到這樣一番話,還不死心,他直起身子,額頭青筋浮動明顯,“就算如此,如何證明是我下的毒手?難道不能是江大小姐故意灌酒給王勉後,再行凶嗎?” 江晚晴聽了這話,訝異地張開了嘴,她怎麼都想不到原本慈眉善目的掌櫃為了洗清嫌疑居然一直構陷自己。 還沒等她出聲,陸應淮反將一軍,“掌櫃莫非忘了千金醉的秘方了嗎?” 掌櫃懷中的幼女這才抬頭,咽下嗚咽之聲,“阿爹認了吧。” 她緩緩對著陸應淮拜了三拜,開口道:“那日王公子前來飲酒。無意間見我釀酒過程。他……” 女孩斟酌了一下,再次開口:“他色欲熏心,向我撲了過來。幸得阿爹一直在門外偷聽,才救下我。隻是王公子卻再也動彈不得了。” 長久的靜默後,隻聽到掌櫃叩首的聲音。 一聲一聲如雷響。 看到黑白的罪狀上,掌櫃沾上朱紅的印泥按下手印。 江晚晴歎了口氣將女孩扶起,順便從荷包中摸出一個玉墜贈與她。 “你記得若是此後受了欺負,就拿著玉墜來相府找我。我揍對方個口眼歪斜不是問題。隻是,彆再——”後麵的話說不下去了,她索性不說。跑到陸應淮身邊問他是否可以減刑,雖然她恨掌櫃誣陷,可事出有因,再加上她對王勉的壞印象總覺得對方罪有應得。 陸應淮搖搖頭牽過她的手腕往永安府外走。 那縣丞好不容易見犯人收押進了監牢還沒來及咧嘴樂呢,就看到兩尊大佛要跑,急急忙忙衝出府外時,陸應淮與江晚晴已然上了馬車。 他著急下大喊道:“公子莫忘了我,在下沈英!” 原本端坐在馬車上的江晚晴嚇得差點跪下去。 什麼?沈英?就是後來那個搬弄是非的太監? 她掀起竹簾的一角發現沈英還在永安府的門前高呼。 一定是我搞錯了,這個人怎麼可能是後來一碗毒藥給了陸應淮一個痛快,又跑到崔晏身邊瘋狂挑撥是非的死太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