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山的馬車，大致分幾個類彆，四乘的、六乘的、還有床臥結構，每一類總體來說模樣和裝飾都差不太多。 即便馬瑞親眼見到佟掌櫃帶著柳隱上了馬車離開，也不敢確定眼前這一輛門簾緊閉窗戶遮擋的馬車就是之前那輛。 畢竟這裡又沒有車牌號區分，萬一找錯了，打擾人家休息或車震，多尷尬？ 不過李玉神色自信，眼神堅毅，加上好歹有個什麼洞主頭銜，讓馬瑞信服許多，走上前去準備叫門。 還未接近，便依稀可以聽見裡麵女人的聲音：“看看你！心思都放到哪裡去了！這麼重要的東西還能忘了？” 聽起來佟掌櫃怒氣未消，聲音透過加固的車廂依舊清晰可聞，也說明李玉確實有些匪夷所思的手段，百米外居然能探知車廂裡的情況。 “我又不知道忽然變得這麼嚴格。”柳隱回複的聲音纖弱很多，但這種冷淡不屑的語調往往更容易挑起爭端，令人火冒三丈。 “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果然，佟掌櫃聲音更尖銳了幾分，咄咄逼人說教道：“還記得平日是怎麼教你的？” 馬瑞本欲叩門的手停在了半道，此時打斷兩人，很擔心佟掌櫃這股怒氣又撒在自己身上，不如再等等。 不過有人不在乎，也不願等。 啪！啪！啪！ 看到馬瑞躊躇不定猶猶豫豫的樣子，李玉對其的評價又低了幾分，俊朗的臉上滿是不耐，搶先敲響了車廂門。 “開下門，我是李玉！”言簡意賅，李玉可不想耽擱時間。 “嗯？”儘管有些詫異，但佟掌櫃還是擠出一副生意人的笑臉，打開了車門。 雖然佟掌櫃風華正茂的時候，李玉還是個清秀少年，未必能看上眼成為老相好，但花樓酒肆裡吃吃豆腐和逢場作戲少不了，兩人好歹算個老相識。 不過這番故作風情的神采在看見李玉身旁的馬瑞時，瞬間蒸發不見，換上了一副寡婦哭喪的表情。 “李洞主，這是什麼意思？”佟掌櫃眼神微眯，已經猜到馬瑞這是搬救兵來了。 “小妹一會跟我走，武道大會賽程有變，掌門召集你們交代些事宜。”李玉對佟掌櫃視而不見，簡單明確安排了接下來的事。 “不行！”佟掌櫃想也沒想，斷然拒絕，重申道：“我得去找她師父！” “掌門安排的事，也需要你同意？”李玉微抬眼瞼，目光冷了下來，語氣帶了幾分威脅與寒意：“你自己去找朔月天尊好了，沒人攔著。” 本來李玉還打算幫襯一把恩師的新學生，從中調停一下關係，不過經過方才一路，李玉已經懶得插足其中，隻想帶著柳隱去複命，對於馬瑞和佟掌櫃這點事毫無興趣。 “你……”佟掌櫃一時語塞，對上李玉不耐的目光，心中戚戚焉。 確實如李玉所言，如果是掌門之令，她區區一個蘭樓掌櫃又能有什麼辦法？ 馬瑞在一旁更加不知所措，如果柳隱到場說明情況，說不定還能化解矛盾。但這麼一走，就剩下佟掌櫃和自己，再扯上那位朔月天尊，馬瑞百口莫辯呀！ “小妹，快下來吧，彆浪 吧，彆浪費時間。”李玉眼中沒有旁人，伸手攙扶柳隱。 柳隱也被眼前的變故弄得有些茫然，稍稍遲疑，還是信服了李玉所說，遵從掌門之令，伸出手搭上李玉的肩膀，邁步下車。 作為中垣院長級的高層，編造掌門之令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再以山門目前的審查嚴苛度來看，柳隱意識到事態可能有些嚴重。 剩下佟掌櫃和馬瑞大眼瞪小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無奈和不忿，但同樣都束手無策。 一個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個沒想到程咬金殺了一半又回去了！ “彆擔心，我保證一定安然無恙。”柳隱轉頭安慰道：“回去等我！” 這話如果是出遠門的閨女對著父母所言，則顯得貼心暖心，可是這話是對著馬瑞說，並且柳隱還故作成熟地拍了拍馬瑞的肩膀，那不舍的神情，看得一旁的佟掌櫃眼神冒火，手中冒汗。 馬瑞誠惶誠恐，自問兩人關係沒有好到這個程度，但為何柳隱會如此表現？ 再一看這小妮子，神色冷峻嚴肅，貌似如臨大敵，一言不發拽過座位上的披風，猛然雙臂高舉一甩，飄逸的衣擺橫向散出一個漂亮的扇形，又如輕紗漫舞，徐徐罩上雙肩。 少女緩緩抬頭四十五度，眼神變得堅毅而滄桑，恍若奔赴沙場的勇士，正在深情凝望家鄉最後一眼。 隻可惜，眼前巨大的山門和喧鬨的人群破壞了這份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氛。 敢情這小妮子以為在演偶像劇呢，給馬瑞和自己套上了生離死彆的情侶人設，隻不過性彆反了，這次冒險出征的是個少女，留守家鄉的反而是個男子，所以劇情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就連李玉都抑製不住眼神中難堪，隻能眯起眼，好似這樣能儘量少的接受一些不堪入目的表演。 而佟掌櫃就更不用說了，如果不是天氣嚴寒風太大，這位女士的怒火估計能把車廂點燃了。 不過很顯然，女主角柳隱自我感覺良好。 從一早開始，先化身一個為愛癡狂的冷酷少女，接著在車廂裡演了一個不甘於宿命的叛逆少女，如今又體驗了一把英雄少女出征的戲碼，簡直過足了戲癮。 “好了，跟我走！”實在不想再看這些拙劣的表演，李玉擺擺手，像是道彆，又像是驅散眼前的惡臭，歎著長氣：“你們那點破事回頭再說！” 聽到這話，馬瑞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但顯然這毫無作用。 如同那千百本劇情一樣，少女本已邁向前方的腳步陡然扭轉，風一般衝進了身後男人的懷抱。 “隻用再比一場，有必要加這麼多戲麼？”馬瑞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輕聲在少女耳邊吐槽。 “你閉嘴！抱緊點！”與其說柳隱在享受擁抱，不如說她在享受劇情女主角的體驗。 “夠了啊！”佟掌櫃怒吼著，特彆是聽到閨女居然要求男人抱緊一些，那股子心酸和苦楚，好似給難以入口的中藥裡加了一瓶陳醋，那滋味想想都令人恐懼。 少女扭著小蠻腰，心滿意足地墊著輕快的步伐，跟隨李玉走向山門中間，留下一個快要爆炸的炸藥桶，和一個還保持擁抱姿勢的癡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