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想霸占驪山洞天福地，就要設法在此立根生枝，建樓造台必不可少，招人擴大勢力也理所應當。如此一來，靈劍閣和地煞門就必須做好長久結盟的準備，兩派話事人因此進行了深入而漫長的談判。 談判環境比較寒酸，三更半夜，密林之中擇一較曠之地，兩人席地而坐，麵前隻有一堆營火，連杯熱茶都沒有。而且兩位領導中，一位重傷未愈，渾身血汙，一位缺胳膊斷腿，袖袍空空，遠看像一對流浪漢，背影讓人心酸落淚，任誰也不覺得這倉促結成的聯盟有何作為。 好在談判過程很順暢，雙方誠意足夠，或者說彆無選擇，幾乎都亮出了底牌底線。畢竟眼下麻煩眾多，知根知底大家才能儘最大努力，還要做最壞打算。 資金，物力，人力都得到了妥善安排，也想好了如何麵對無量山——以驪山新門派“元劍閣”的身份去拜謁進貢。 按照無量山的規定，隻要東林河洲之內的門派願意俯首稱臣，遵守三大門派定下的修真門派規矩，每年按門派人頭足數進貢兩次，就能免召無量山敵視。 新立山門的招牌經雙方磋商而得，誰願意占第一個字，那後麵就由另一派決定。林二堅信自己會尋回混元心法下半冊，湊齊天罡地煞，恢複過去混元門的盛世，混元意為混沌歸元，所以願意提供“元”字當首。而段瑜則更開心了，元劍閣完全就是靈劍閣的翻版，怎麼看都沒人會聯想到地煞門。 不過最終還有一個亙古不變的問題橫在麵前——誰是元劍閣閣主？ 自古以來，共苦易，同甘難。成大事者不計其數，得善終者寥寥無幾，多半就折在最後的爭名奪利上。 段瑜和林二都是野心勃勃的一派之主，如今讓誰屈居人下都不太可能。 兩人也深知這一點，竟然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都想等對方主動讓賢。一個抓耳撓腮，一個四下張望，逃避眼前的尷尬。 “要不這樣，咱們都是副閣主，先管著自己那一堆。”林二覺得僵持下去不是個辦法，總之先要運作起來，哪怕以後會出現雙方爭鬥，至少先把眼前難關度過去！ “這也不像話吧？若是無主，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百姓之家尚且有主，主遠行，家亦存。”段瑜心思活絡起來，頭偏向一邊，淡淡到：“立一個你我都放心的人，又不會圖門派之利，可好？” 林二微微一愣，腦海裡蹦出一個詞，傀儡？ “靈劍閣的人，你放心，我不放心！地煞門的人，我放心，你不放心！”林二苦笑搖頭，長歎道：“況且世人都會因身份地位轉變而改變，今日不圖利，誰能保證以後不圖利？” “眼前就有一個啊，喏！”段瑜用下巴指向正在爆炒狼心的馬瑞，後者正滿臉興奮的端著平底鍋添加調料，全然不知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統領門派。 “他？”之前因為平底鍋的事，林二倒是也看出來段瑜和這小子不是一路人，不過這小子怎麼看也都太弱小了，哪怕有那口神奇的平底鍋，也不足以擔當一派之主。 “他要去無量山當幫工，十年不會離開。”段瑜緩緩解釋道：“你也看到了，他即便有所圖，也不足為患。” 段瑜的分析讓林二茅塞頓開！作為傀儡，當然是越沒能力越好，而待在無量山還能保證安全，不會傳來門主遇刺身亡之類有傷門派尊嚴的事。 “可是，怎麼能確定他不會 定他不會對我們不利呢？”林二和馬瑞不熟，覺得萬一馬瑞將來造反或是耍詐沒個約束。 “那兩個女人，一個是我師妹，一個將拜入我靈劍閣。”段瑜言簡意賅：“你若不放心，可收她進你門下。” 馬瑞與這兩個女人的關係，隻要眼沒瞎的人都能看出端倪，今晚這場血殺就是由他救人心切而起。 “嗨！說什麼你的我的！”林二頓時放下心，憨笑著仿佛完全信任，樂嗬嗬道：“將來不都是元劍閣的弟子嘛！” 段瑜也笑笑，雙方未必都當真，但至少目前效果很不錯。 如同共患難的戰友，兩人互相攙扶著回到人群，引來周圍師兄弟以及門下弟子的熱心詢問。 兩人侃侃而談，把一個主力折損過半的靈劍閣，和一個門主重傷難治的地煞門，硬生生吹得好似將來能拳打無量山，腳踢天仁宗，還能睡了花澗派。 “真，商業互吹。“馬瑞小心伺候著鍋裡的魔狼心臟肉片，不屑地嘟嘟囔囔，身旁袁白捂嘴竊笑。而結盟之事關係到兩派未來，所以瑤光倒沒什麼反應，或許真心希望結盟後能解決問題。 如此大事，自然激起了眾人熱情，一番討論之中，終於有人問出了關鍵問題：“那元劍閣的閣主是誰？” 一問話讓空氣涼了三度，靈劍閣這幾人看著段瑜，地煞門十多人盯著自家門主。 林二有些難堪，畢竟自家人多，麵子上有點過不去，拖著長音道：“我們……都是副閣主。” “經仔細商議決定，我們將閣主之職讓給一位後起之秀，既代表新門派的蓬勃朝氣和無限未來，又能掩人耳目，不被其他門派視為敵對，儘量避免麻煩。”段瑜接過話頭，搖頭晃腦邊走邊解釋，說得那叫一個名正言順。 地煞門門主林二，挑戰過半數東林河洲的門派，靈劍閣不久之前更是幾乎滅了鄰居山河派，如今再得罪了慈心堂，兩個門派話事人都擔心招人記恨，確實需要避避風頭。 “所以，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迎接我們元劍閣的首任閣主——馬瑞！”段瑜煞有介事的踱步到馬瑞背後，伸出右手拍了拍後者肩膀，滿臉堆笑道：“恭喜，恭喜！” 周圍人一片愕然，本以為“後起之秀”是指兩派門下的年輕弟子，沒想到居然是指這個廚子！ 一個隨身帶著調料和平底鍋，狼肉過剩吃不掉，卻非要吃狼心，並且引以為傲的廚子！ “乾嘛呀？”馬瑞扭頭一看是段瑜，頓時板起臉，雖然剛才拿回了檮杌，但火氣未消，當即撇撇嘴，反嗆道：“沒看我炒菜呢？” 馬瑞壓根就沒在聽這兩門派之間互相吹捧，覺得反正跟自己無關，專注忙著做菜。心臟這種食材非常特殊，因為肉質緊密，火一大就容易發硬，需要格外小心。 段瑜預想過馬瑞不配合，比如出口拒絕之類的意外，而且有把握說服他。可是對方的反應讓段瑜感覺準備好的後招打在了棉花裡，根本使不上力。 “馬瑞！段閣主想讓你當閣主！”馬瑞不怕，袁白倒是擔心受怕，將來還想當靈劍閣弟子呢，於是緊忙出聲提醒馬瑞。 “嗯？”馬瑞一驚，再看全場都盯著自己，又掂了掂平底鍋，疑惑地看向段瑜，發現對方一臉生無可戀，以為對方臨終托願，同情地悲聲道：“把閣主傳給我？你是要死了麼？”